李依霖手里拿着星野别墅相关资料念叨,“这别墅不是辛刚的?”
邢建华凑过脑袋,看着产权证护住一栏问:“林一凡是谁?”
“不知道。”李依霖说,“没查到辛刚和他之间有什么亲属关系。”
“把这人叫来问问。”
林典踏进刑警队大门的第一感觉是熟悉,几年他来这里时,面积不到现在的三分之一,广场也没修起来。
现在刑警队跟公安局的其他几个支队合署办公,广场一直延伸到台阶下,足有一个操场那么大,不知道平日里警察们是否在这里进行体能训练。
一位名叫李依霖的女警在前方带路,走到一处敞开的工作间前停下,门框上挂着“谈话室”的牌子。
女警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行事作风却很干练,不知是否刑警风格都类似。
他被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呢?”
作为开场白,缓和了气氛,林典配合着笑道,“警察同志,你应该不是在向我搭讪。”
李依霖正色,记忆被激活:“你上过电视。”
林典点头,给出提示:“试炼少年团。”
“凌霄夜,最近很火的那部短剧《离婚后凌总他……》”李依霖瞳孔微微放大,颇为惊讶。
“《离婚后凌总他后悔了》。”林典补充道。
“对对对!”李依霖在短视频平台上刷到过好多次,看过一两集,挺有意思的。
“是我。”林典承认得很干脆。
“没想到。”李依霖在消化,一旁的邢建华听不懂他们聊天的内容,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李依霖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开门见山问林典认不认识辛刚。
辛刚比齐宏远现在的秘书文博还要早进入宏远集团,林典父母结婚后,辛刚被安排跟着林典父亲,负责宏远地产板块,说起来辛刚要算林典父亲的军师。
林典父母结婚时,房产行业如日中天,齐宏远这样安排,外人都看得出对林典父亲的看重。
但是阿斗没扶起来,辛刚跟着受了贬黜,到海城职高任中层。
至于林典本人,可以说是辛刚看着长大的。
李依霖对上一代的故事很感兴趣,好奇道:“可以具体讲讲你父亲的事吗?”
林典要了一杯热咖啡,外卖送过来时凉了一些,还是能喝。谈话室四面墙都装的防撞软包,没有窗户,林典看向门的方向,喝完咖啡后开口:“我爸爸在七年前去世了。现在跟我妈在一起的是我继父。”
“辛哥当年一直跟着我爸,有个项目暴雷后就走了。”
李依霖记下项目的名字,交给同事去查来龙去脉,谈话回到林典本身。
“你名下有哪些资产你自己清楚吗?”
“老实说不是很清楚。很多资产都是我父母和我外公替我购置的。算是投资。因为职业原因,我自己目前租房住,更多的时候住酒店。”
李依霖自然地将话题引到星野别墅上。
“我不常去住。那边交给辛刚打理了,怎么了?”
捕捉到关键词的邢建华看了李依霖一眼,问道:“你知道别墅里有个地下室吗?”
“知道,小时候我常常在下面玩,我爸爸喜欢在下面洗照片。后来我们搬了一次家,就闲置了。”
“你大概什么时候把房子交给辛刚打理的?”
林典托腮思考,“大概是我十四岁的时候,也就是五年前。”
李依霖问起邹宛的事,林典显得有些为难,他十指相扣放在会议桌上,“李警官,这事你们会为我保密的,对吧?”
“涉及到个人隐私的我们会保密。不过还是要具体看是什么事情。”
今天齐宏远在用早餐时问起文博是哪年进的公司,文博嗓子一紧,预感到有事发生。他面上保持着专注,“十三年前,我大学刚毕业,经过三轮面试进的宏远,终面的主考官是您。”
“是么。”齐宏远放下刀叉,与瓷盘触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上身笔直,常年穿着剪裁服帖合身的西装,鬓边的白发没想过要隐藏,任由它们肆意工程拔寨。
“如果不是齐董您的提携,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您是我生命当中的贵人。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引路人。”
“林典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短剧已经全网下架。关于他宏远集团接班人人设的新闻也都删光了。”文博毕恭毕敬地回报,先前他犹豫要不要告诉齐宏远林典来了的事,最终没开口。
齐宏远商场浮沉一生,膝下无子,仅有一个宝贝女儿。齐宏远除了父亲的身份外,还是一个万名职工大集团的领头羊,最是会趋利避害。
不顾齐宏远的反对嫁给林典的窝囊父亲后,齐宏远一开始也对他寄予厚望,后来一个重要的项目失败后,齐宏远当机立断请了职业经理人,并公开声明不会让女儿继承公司。
原本以为老爷子只是气话,没想到后来到美国代孕了个小公子,养到三岁时带回齐家,只比林典年纪大一岁。
王若平骂林典不是嫡系就是这个原因。
林典妈妈当然不服气,按理说她才是唯一的、正统的继承人,一个代孕的小屁孩,跟她儿子差不多大,也配来跟她抢江山。她笃信父亲对她不会这么狠,可现实却不遂人愿,她弟弟从小聪明过人,小学连跳三级,15岁申请到美国前10名大学读商科本科,19岁学成归来,进公司后从基层历练,现在已经做到三级子公司的负责人。
而她本人连董事会成员都不是,谁是嫡系,谁是正统,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窝囊丈夫憋屈一生,抑郁而终,林典妈妈看透红尘,拿着股份满世界潇洒,现在和小男友定居在美国。
林典很少到总部,每次来都会在大楼下驻足凝望一会儿。这栋大厦产权都属于宏远集团,齐宏远的办公室在最顶层19楼。
从刑警队离开后,林典打车径直来了这里。前台认出了林典,打电话给文博,文博让前台把他带到了17楼自己的办公室。
“外公呢?”林典道,他戴着墨镜和鸭舌帽,一身黑色,很是低调。但他今天来的目的却有点兴师问罪的意识。
“齐总在开会。”
“懂了。”见外公没那么容易,林典知道。很多事跟文博说一样,他总会转达的。外公虽然不见自己,但对自己的一举一动却密切关注。虽不是嫡系,也没有小舅的聪明天赋,但毕竟是他唯一的孙子。
“短剧的事,你们下架的?”
文博没否认。
林典摘下墨镜,“不是,我不懂,你们到底想不想我在娱乐圈里混了?”
“太掉价了。”文博看着报表,眉头皱成川字形,“你知道这种短剧词条和宏远集团一旦联系上,就像狗皮膏药,永远甩不掉的。我们是上市公司,不能做这么掉价的事。”
“当年外公不也是从木匠开始发家的?”
“话是这么说,今时不同往日。”
林典的话像是一盆泼进墙里的水,水一干像从未发生过。他重新戴好墨镜,离开文博的办公室。走到电梯间,1到18层电梯键都可以摁亮,唯独19楼不可以。这是齐宏远的专属权。
刚走出电梯,便接到王若平的电话,叫他下午回公司开会。一年到头,老板针对全年艺人的表现将作点评和下一步安排。
王若平特意提点林典,“表现好点,别顶嘴。”
临了加了句,“你应该也清楚今年自己为公司创造了几个价值。”
林典开着车在城里转了一圈,挂掉了他妈三个电话,买了杯咖啡,提前两个小时到了公司,随便找了个小会议室打盹。
下午上班时间到,有人进来开会,他便转战到公司走廊的休息椅上。听见熟悉的声音,他摘下墨镜起身准备打招呼,却意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林少爷真是没投资价值,上半年血扑,公司妆发的钱都不够。要是实在混不下去就回去继承公司呗。”
“可能公司也没得继承,他小舅马上就要崛起了。”
他认出迎面来的人是公司的宣发和财务,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准备去开会。对方也认出了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直接无视他走了过去。
他一屁股坐回原位,手有些发抖地点开大粉的账号,有段时间没更新了,他又去翻了大粉的小号,发现对方好像爬墙了最近刚火的小偶像。
他截图给王若平,质问他这个经纪人怎么搞的,大粉都跑了也不说一声。
“你都去演短剧了,大粉跑了很正常。粉丝也不是什么都吃的。放心啦,再演一部古偶,或者卖卖腐,粉丝不就回来了?你到公司了吗?”
王若平说的话很难听,但有部分事实。
“到了。”
坐在会议室里,老板挨个审判了全年的业绩。公司的头牌们一个都没有出席。剩下参会的人更像是来参加批斗大会的。
“林典,你知道今年公司在你身上投资了多少吗?你知道这个投资回报比是什么吗?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的脑回路。你为什么要去跳江呢?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如果真的有,建议你先去看心理医生,把病治好再来逐梦演艺圈,好吧?”
提起“跳江”梗,在场人员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老板怒道:“笑什么笑,他干蠢事,你们就没干蠢事?”
全程林典一言未发,王若平替他挡了不少子弹。
会后大家吆喝着组成一个复仇者联盟,争取明年爆一个出来,组局去吃火锅,林典原本不想去,被王若平拉着一起去了。
“你今天来参会不就是为了拓展人脉吗?多个朋友多条路。”
没想到当天晚上火锅局里有人喝多了躲在花坛边当街便溺被狗仔拍下来,隔了几天爆料就在微博发酵,由于拍到的只有背影且确认为男性,当天参加火锅局的所有男明星都被审判了一遍。
齐宏远看到消息,让文博打电话问清楚怎么回事,林典解释说不是他,齐宏远不信,说要再禁他足。
直到傍晚狗仔发了第二个清晰的视频,才排除了其他人包括林典。
齐宏远那边也安静了下来,不过还是让文博警告林典以后不准随便参加饭局。
“一个演员,不参加饭局,那我怎么结交人脉,怎么拿得到资源?靠宏远给吗?问题是宏远会给吗?”
文博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才道,“林典,我直到你心里委屈。可是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你注定是要戴着镣铐跳舞的。”
“要是我说不呢?”林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