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9号晚上九点到凌晨两点,你在哪里?”
海城市刑警队,新一轮的讯问拉开帷幕。
“我在打麻将。小凤茶馆,跟老唐他们一起,他们可以做证,警官,我真的是个好人,什么都没做。”
“除了你说的老唐,还有谁?”
“任小兵、黄波……我们那桌还有个女的,叫什么菊姐。”
12月9号晚上到12月10号凌晨,所有在小凤茶馆打过麻将的客人都被带回去审了一遍。根据监控,结合证人证言,案发当晚,姜美凤确有不在场证明。
从晚上九点到凌晨两点,都有人见过她。当天她的活动范围仅茶馆、山和小区以及海城职高门口。
“现在没有找到第一案发现场,所以整条线串不起来。”李依霖懊恼道。
他们调查了江军12月9号当天所有活动轨迹。早上从翠竹路的家出来,去了一趟公司,午饭后离开,下午就跟丢了。
海城作为一座工业老城,还沿用着70年代修建的大部分基础设施,并未进行大规模更新,天空始终灰扑扑的,天眼行动虽然推行了多年,但因为财政困难,缺乏维护,要做到毫无死角还是有难度。加上这段时间的大雪,能见度一直很差,更是加大了从监控里找线索的困难。
案件陷入僵局,邢建华眉头紧锁,端着咖啡杯,看着窗外的大雪,叹了口气。他叫上自己徒弟,两人将案卷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看有没有遗漏细节。
“江军找姜美凤介绍姑娘是在11月30号,之后就没有聊天记录了。通信那边也查过,两人没有联系。”
“从监控记录来看,姜美凤确有不在场证明。但要注意,我们走访周围邻居,带回的信息是姜美凤从不关心姜一敏学习。她却偏偏在案发当晚去接她下晚自习,那个时间段茶馆高朋满座,忙得不可开交,姜美凤生意都不做,去接姜一敏,这点很可疑。”
“刑队,如果姜美凤去接姜一敏正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呢?”李依霖假设道。
“有这种可能,但我们没证据。”
“8号姑娘身份确定了吗?”邢建华又问。
李依霖摇摇头,“没有,这次把姜美凤带回来后,嘴很严,撬不开,不承认8号是姑娘的代称,坚称是她跟江军约吃饭的时间。至于转账给张玲的那些钱,她只承认是茶馆客人借了还她的。”
“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卡?”
“说转账次数太多被银行判风险……这些都是借口,在没找到她手下的姑娘之前,确实不太好动她。”
冬季风经过西伯利亚从北方向南方推进,飘在海城上空的雪片越来越大,街边的商店都挂上了圣诞的装饰,眼看新的一年就要到来。
临近期末考,姜一敏向何为请了假,在家附近的图书馆自行复习。因为大雪封城,大多数同学都请假在家,邹宛是为数不多坚持到校的几名学生之一。
她不是热爱学习,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一个人待着,感觉就像杏仁的苦味经血液流遍全身,看着家里的墙都会莫名悲伤,想要流泪。早前自称海城刑警队的警察邢建华和李依霖来找过她,问起12月9号晚上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收到敏敏微信,说她妈妈不在家,一个人害怕,想让我去陪她。我就去了。”
“你几点去的?”
“放学后就去了。”
“几点?”
“十点半吧?我是回家的路上接到她的微信,所以到她家应该十一点左右了。路上我还碰见了姜阿姨,她正准备去茶馆。”
“你们在一起待了一夜?”
“不然呢?”邹宛反问道。
“那为什么第二天早上你没有和姜一敏一起上学?”
“我有事先走了。”邹宛的眼神开始闪躲。
“什么事?几点钟走的?”
“私事。大概五点,走的东门,没有监控。”
再问具体什么私事,邹宛打死不肯说。她因为父亲救人遭遇网暴的事情,邢建华和李依霖有所耳闻,李依霖从女性角度分析,邹宛这孩子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她注意力似乎不是很集中,视线一直落在远处,面对警察的提问也打不起半分精神。
又问了几个同学,对姜一敏评价褒贬不一,但都说她成绩好,且不好惹。
“怎么个不好惹?”
有同学差点把高一那件事说出来,说不定可以扳倒姜一敏,可是深究起来,参与过霸凌的人不在少数,如果警察要追究,谁也逃不掉。
到最后大家默契地保持缄默。
“成绩好,有老师撑腰,就不好惹。”
邢建华和李依霖打算离开,一阵诧异的声音传过来:“12月9号?12月9号姜一敏不是没来学校吗?我记得当天语文老师叫她去办公室领卷子,她不在,我去帮她领的。”
何为在办公室翻到了12月9号姜一敏的请假条,面露茄色:“这……也许只是孩子学累了,想放松一下。”
邢建华震怒:“她都不在学校上晚自习,怎么会让姜美凤来接她?”
“而且她专门把邹宛叫到家里去陪她,就是要替她做不在场证明。”李依霖道。
这母女俩,到底谁在给谁做不在场证明?
邹宛在与A382的这段感情之中越发沉溺,成天心不在焉,心事重重。
“今天警察来找了我,问我12月9号是不是去过你家。”她给姜一敏同步了消息。
“你怎么说?”姜一敏问。
“我说是。但你要替我保密。”
“我知道。”
“他们为什么来问我呢?”邹宛好奇道。
“例行调查,毕竟我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好吧。”邹宛回,试图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在阳光下晒晒,晒干那些心酸中挤出来的眼泪:“那天我和A382去看了日出之后……”
“邹宛——”姜一敏在电话里喊。
“嗯?”
“A382的事稍后再说,我现在有事要忙。”她的声音听上去不容拒绝,说完便挂了电话,留下怅然若失的邹宛。
他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在邹宛晃神之际,李依霖折返问道:“你肯定当天晚上姜一敏没有出去?”
邹宛一惊,紧张地把手机藏在身后,“你在问什么啊李警官,我睡眠很浅,当天晚上几乎失眠,姜一敏在我身边睡得很香。我可以保证。”
那天本来她就是要去和A382说分手的,所以一夜未眠。
其实这一切早有预兆。
早在一个月前,她就发现了A382的端倪。他总是无端地消失,跟自己见面也一直戴着口罩,难得一睹真容,他自然是长得好看的,好看又神秘,这样的男生谁不爱呢?
但爱是需要代价的,她爱不起。
那些从心底滋生的爱意爬上了藤蔓,一圈圈把她缠绕得越来越紧,快要窒息。在见不到A382的那些日子里,她几近发疯。
所以她跟踪了他。
令她无比失望的是,他在跟她见面之后,就去见了另一个女孩,准确地说是女人。
那个女人长得很白皙,纤细到像在风中摇摆的小白花,任凭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心疼。她亲眼看着他们进了一家高档酒店。
漫长的两个小时里,邹宛的指节被捏成白色,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在酒店楼下足足站了两个小时,天气预报说,进入12月后将有百年一遇的大雪,平均温度也要更低一些。
但这些都不如她的心冷。
离开时她奢侈地打了一辆出租车,酒店的灯牌倒映在玻璃窗上,四个红色的大字:宏远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