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辟邪”
翻墙爬窗这种事,亓官漓从未做过,七尺也没做过。毕竟曾还跟着先阁主时,就极少出门,偶尔会一道修行,却也不会去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实在是没什么经验。
七尺蹑手蹑脚的走到一处屋前,因为此时别处的屋内都亮着,唯独这屋是暗的。他有些好奇,便趴在门窗上听。
听了半天也没见动静,以为里面没人,便大胆的推开了门。
——原来是炊房。
幸好不是姑娘的闺房。
七尺觉得饿,反正也进来了,干脆顺点吃的。他合上门,摸着黑到处乱碰,忽的不知绊到了啥,险些栽了跟头。
伴着一声哀鸣。
“谁?”七尺小声探道。
地上好似躺了个人,他气息微弱,好似受了重伤。
“是七尺……吗……”是宋真。
“宋真?!”七尺惊喜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里头乌漆嘛黑,宋真被封了灵力,七尺也只能凭他那点微弱的气息探位置。
好容易摸到了人,宋真却咿咿呀呀地喊,“轻……轻点……”
“宋公子这是得罪了谁了,竟然下如此狠手?”七尺解开了反扣在他身后的麻绳,继续问道:“你跟这钱府有什么仇吗?”
宋真艰难的爬坐起来,揉搓着被勒到失去知觉的手,“我怎么知道,那厮见人就打,我都没法还手。”
“那黑衣人同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七尺虽还有话问,但想想还是先将他带去钱茗的房内再说。
他一把拎起宋真,也顾不上他疼不疼,便将他拖了出去。
“我就这么把你带走,应该不久就会被发现了,我先带你去找阁……公子,然后就一起离开这。”
“好。”宋真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架着我,膀子疼。”
……
这黑衣人同钱喻并非很早相识,而是三月前钱府放出去要举行擂台赛的消息时,这人才找上门的。
黑衣人没说名字,但宋真模糊听到钱老爷称他“辟邪”。
“辟邪”乃江湖上人尽皆知修灵的高高手,但却极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因他时常戴着“辟邪”的面具,于是便都叫他“辟邪”了。
宋真说,那“辟邪”来此处为的是助钱老爷夺魁,借擂台赛先除掉一批厉害的。至于“辟邪”为何肯帮钱老爷,也未可知。
宋真与亓官漓修为高强,自然被他们列入了暗杀名单中,本来是要在擂台赛第一日便叫他二人把涣灵散喝了的,然后直接在擂台上将二人除掉。
主要是擂台下知晓他二人的实在太多,也只怪钱喻考虑不周,让两个生人坐了上座,这才让众人留了极深的印象。
不承想到亓官漓竟然没喝,让本就棘手的事更增加了难度。
这令钱喻头疼的很,还因此被“辟邪”折损了好一番,而这些都被宋真听了去。
宋真趴在炊房地上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通,这“辟邪”为何愿意出手帮钱老爷,他修为如此高,钱老爷无论如何都不是他的对手。这般处心积虑的帮他,恐怕是为了聚集一批高手,暗中除掉罢了。
毕竟这样的事,“辟邪”也做的不少。
不过这其间二人或许还做了什么其他见不得人的买卖,也未可知。
“既然你都中了涣灵散,他们明日联合众人怂恿你上擂台再打死你不就成了,为何还急着这会儿重创你?”亓官漓有些怀疑,觉得宋真有事一定还瞒着。
宋真尴尬的抱着胸说,“额,我骂他了。”
“……”
问也问不出什么,亓官漓不想浪费时间听他瞎扯。
钱茗带他们走了暗路,躲过了巡夜的人,将他们安全送离。
到了客栈,七尺将宋真抬进了房中,亓官漓交代了他叫人打些热水送进来,再备些干净的帕子。
宋真躺在床上咿咿呀呀的叫唤着,他提着气道:“你说你要是早点跟我说那茶有问题,我不就少顿打了吗?就算我俩不熟,你也不能这么害我。”
亓官漓坐在桌前,只当他是疼迷糊了在胡说八道,“你与那‘辟邪’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啊,你不信我?”宋真稍稍翻了个身,面向亓官漓,又道:“你不是以为我同他一伙的,在演苦肉计吧?”
“……”亓官漓淡淡道:“我觉得你们应当相识,你知道他的秘密,他着急灭口。”
宋真“啧”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
“许是在我遇见你之前,我更不知道。”亓官漓道,“你真不记得以前得罪过谁?”
宋真忽的笑了起来,“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遇到你那天不就得罪了一个?”
此时七尺打好了水,他站在门外沉着声说:“公子,我放在门口……”
亓官漓开了门,望着他幽幽道:“进来。”
七尺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会才进去,他望着床上半死的宋真,问道:“公子不是问钱姑娘拿了解药吗?”
“……”
亓官漓狠狠瞪了他一眼,七尺秒闭嘴,简单的帮宋真擦洗包扎完便赶紧出去了。
“你拿到了解药?”宋真撇头望着他。
亓官漓从怀中掏出一只瓶子,倒出一粒药丸,他将药丸捏在手中慢慢走到床边。
“想报仇?”
宋真看着他手中的解药,“别废话,给我。”
“现在可想起来得罪了谁?”
宋真看他认真不禁笑出了声,肩膀都微微有些颤抖。
原是这三年中,“辟邪”杀了不少练气修灵的,就连宋真的姑姑也死于其手。
种种原因宋真早就跟姑姑分离,独自漂泊了,他也是听说“辟邪”现身乱世杀了不少修行之人。
宋真赶到湛江时,那里已血流成河,姑姑也在其中。
只因湛江乃修灵最甚之地,那的人近乎都是修灵的,这才遭人狠手。
他的功夫有些许是姑姑教的,但多半都是母亲亲身传授的。加上本就天资聪颖,是修炼的好苗子,学什么都尤其快些。
虽因为一些事,同姑姑有些解不开的结,但到底养了自己四年,是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
他将姑姑安葬后,就一路向南,结果才到百越山下,便听说了选师大会,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于是他犹豫着继续南行,最后决定折回去。
宋真以为这两件事前后衔接如此天衣无缝,猜想选师大会的消息是那大杀湛江的人放出的,这才打算前去一探究竟。
嫌亓官漓实在无趣,便出了客栈,跟七尺讨了钱准备去买壶酒喝喝,也好消遣。
买了坛好酒,他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慢慢品尝,结果就撞见了出现在钱府的那个黑衣人,即是“辟邪”。
原本他被封了灵力修为不会给人发现的,可不知怎的,那个“辟邪”忽的就对自己出手,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周边又是自己挑的好地方,没人路过,他好面子求救又喊不出口。
宋真此时只觉得奇怪,自己是招谁惹谁了,他被打昏过去后,也是“辟邪”将他带走的。
他诧异。
在这个“辟邪”的身上,他嗅到了熟悉的脂粉气味,与那时发现姑姑的尸身,手里死死拽着的布料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那脂粉经过多次提炼,香味尤其醇厚,非名贵世家能造其香,也是尤其难得的奇珍香料。
这脂粉香料的气味他闻过不少,也算是十分懂行了。
他睁开眼,用尽最后的力气去看,他伸手摸了摸,这个人身上穿着的衣物布料、峰峦暗纹,与姑姑手里……也是,一样的。
或许,自己应该早些发现的。
他本不想说这些,只是因为会牵扯到自己得身世,原因种种他并不想提及。
亓官漓听到这里,还有许多疑点,多半是关于他的身世,但宋真既然刻意不提,自己也不便去问。
他于是将药丸塞进宋真口中,道:“我会帮你疗伤,助你在明日的擂台赛上报仇。”
“报仇?”宋真不解的看着他。
亓官漓颔首,“这个‘辟邪’并非真心实意来帮钱喻,他是借钱府擂台赛,除去一批修炼之人,再诓骗钱喻吃了那所谓能让功力大增的‘灵药’,如此不用自己动手,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当真?!”宋真忍着疼痛撑起半截身子,“那钱府哪还有活路?钱喻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是什么坏人,当今乱世,谁都想去夺宗师的位子。他也不过是受了蒙骗,如此,便要整个钱府下葬吗?还有钱姑娘,她是无辜的!”
“想不到你还蛮正义的。”
宋真白了他一眼,摔了下去,“我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
“你放心,此事我已告知了钱姑娘,只是她要同钱喻说清楚恐怕还要废些口舌。而且你逃了出来,‘辟邪’必定以为是钱喻父女放走的你。”
“但明日还有擂台赛,他不会这么早下手,他应当会一直盯着钱喻父女,事出紧急,钱姑娘也未必有时间与钱喻通晓此事。”
宋真道:“就是说,如果明天钱老爷还是上了擂台,我上去打败他即可。如此打乱了‘辟邪’的计划,他必然会出手,便是我报仇的机会。”
亓官漓含着笑,“是,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
宋真看他笑的有些渗人,瞬间警惕道:“你先说。”
“若你报仇成功……就把钱袋还给我。”
“……”
原来七尺在宋真刚离开客栈就追出去是有原因的……
宋真跟他讨喝酒的钱时七尺只给了他几文,他嫌七尺小气,趁他不备顺走了他的钱袋。
不过那时被“辟邪”打的凶,可能掉在街上,也可能掉在钱府的炊房。无论是掉在哪了,他也难找回来。
宋真望着屋梁陷入沉思,半晌才道:“还不出会怎么样?”
“那你就去街头卖艺,我让七尺给你打打下手,只需忙够每日吃食即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