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空寂的韶州
波塞冬2020-09-30 00:443,095

  第四章:空寂的韶州

  十里之外就嗅到了陈腐的气息,越靠近越觉得阴森可怖,周遭是死一般的沉寂。

  亓官漓一向是畏冷的,一时不太适应这里的低气温,哆哆嗦嗦了半天七尺才有所察觉。

  他脱下自己的外披盖在亓官漓身上,道:“瞧我这记性,出门竟然忘了多带几件衣服,阁主受罪了。”

  宋真朝他们瞟了一眼,“还在韶州城外就受不住了,这要是进去了岂不废了?”他语气淡淡的,“现七月,日头大的很。不过韶州奇怪,自那邪祟生来,那处便十分阴寒。说不定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话说到一半忽的止住,脚步也慢了下来,猛地转头,扮了个鬼脸,然而那二人却淡定的很,泰然自若的望着自己,神色中甚至还带有些无语。

  他转过去负手身后掩饰尴尬,继续说道:“途径那处,免不得要驻留一晚。到了里面这天就要暗下来了,夜路不好走,但愿能在那之前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亓官漓应了一声,便对一旁的七尺交代道:“在外不得唤我身份。”亓官漓攥紧了心口的衣衫,“以后就叫公子便好了。”

  七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应道:“好的,阁主。”

  “……”

  “你旁边这位小哥叫什么,我发现他不仅功夫差,脑子好像也不太好使。”

  亓官漓认同的颔首,暗暗比了个大拇指,他余光瞥向正叼着草芥仰头望天的七尺,笑着说:“我不否认后话,但七尺的功夫还是不错的,在这芸芸高手榜上应当也是能排在前面的。”他稍稍侧首,看着前方渐显的黑煞微微蹙眉,“不过宋公子功夫了得,以为如此也是应当。”

  “到了。”亓官漓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疮痍,“比想象中的要恶劣一些。”

  断壁残垣,参天大树也被连根拔起,枝桠上满是鸦雀,枯木杂乱无章的铺盖在贫瘠。腐烂的尸肉早已被鸦雀走兽夺食干净,只剩森森白骨。

  待时间的洗涤将这里的一切都消耗殆尽后,最后的猛禽走兽也迁移别处再谋生路,而这里便彻底失去了生气。

  “恩。”宋真迈着轻快的步伐,在那堆白骨中翻翻找找,一会又蹦去枯干旁摸着糙木头杆子,百般找寻无果。

  亓官漓从方才开始就隐约感觉不适,不是身体上带来的,而是心理上的。尤其是当他看清眼前这幅景象,扑面而来的腐败气味。

  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熟悉的感觉。

  亓官漓眉头微锁,抿了抿淡红的唇,几番深呼吸调整好状态后抬头探了探,又立刻将目光转向一旁待命的七尺,示意他上前。

  是要他将那只停留在枝桠上正在梳理乌黑发亮翎羽的乌鸦打下来。

  七尺纵身一跃,正要拔出身后负行许久的铁剑,只见那乌鸦被飞石击中,掉落在了自己脚下。他于是赶紧一个后空翻,稳稳的落在地上。

  七尺用力的咬了咬牙,口腔中散发出一丝血腥气,鼻翼有些夸张的翕动。

  “你这么大的动静,还没接近到猎物,就给你吓跑了。”宋真弯腰拎起那乌鸦的一边翅膀,在空中胡乱的晃动着,“这叫快准狠。”他一边眉毛轻挑,略带挑衅道:“而且不会打草惊蛇。”

  七尺本就对宋真不怀好感,他还处处针对自己,打压自己。虽说自己的功夫确实不如他,然他的言行举止委实叫人有些不爽。

  “果然是邪术!”宋真喊道。

  亓官漓只手提着衣摆踩了进去,朝他手中望去。

  ——乌鸦的眼睛是异变的猩红。

  接近此处时就感受到黑煞之气,叫人不免猜疑。捉来一只乌鸦,撑开它的眼睛,果真如他二人猜想的一般。

  这里荒废了近十年,早就无肉可食,而这些乌鸦停留于此,竟还都活的好好的!

  乌鸦喜食腐肉,而这些乌鸦驻留此处,眼睛又因食了这些腐肉异变成了红色。

  就是说这些人都并非死于正常手段,而是死于邪术妖法。乌鸦食了他们的肉,受了邪术浊化便异变成了如此模样。

  而那些迁移走的野兽,恐怕现在的情况也不比这些鸦雀好。

  七尺拎着一只鲜活的乌鸦走了过来,“这乌鸦耳目闭塞,像是死的,但没死绝。”

  这便是它们还停留于此的原因,不是不飞走,而是飞不走。

  禽鸟没了眼目,与其折了翅膀并无二致,许是食了附着腐肉上的浊气受其影响,索性连死都不能,留在这自生不灭。

  这邪祟……究竟对这里的人怀着多大的仇恨?实在令人百思不解。

  ……

  到了韶州城内,天很快就暗了下来,亓官漓也逐渐看不清晰,直到天全然黑沉,此时也是和瞎子没什么区别了。

  好在方才找到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屋宇,只是屋顶开了个大洞……此处本就阴寒,再吹来几阵阴风,就算是不下雨,也当真是有些冷的。

  七尺捡了些干草做席,叫亓官漓先安置下来,之后自己又抱着木柴生了火。

  眼前出现的火光在黑暗中格外晃眼,亓官漓揉了揉眼睛,蜷着身子向火堆挪近了些。

  他的云袖拖在地上,一边落进了火堆,幸好宋真反应快一把将他拎开,不然怕是要全烧了。

  宋真抻着腿靠在屋内梁柱上,稍稍侧身面向亓官漓,见他眼神飘忽,手脚微微有些发颤。刚才自己抓他腕子时不小心碰了他的手,只觉得冰的很。

  便问到:“你怕黑?还是怕冷?”

  亓官漓并不答话,因为此时的他,终于回想起方才在外面嗅到腐朽气味为何会觉得十分熟悉。

  十四年前被养娘丢弃的地方,那里的气味与这里尤其相似,是乱葬岗吧。

  那时的自己竟不知是与数具尸身处于一处,或许那时身下压着的、头下枕着的已是腐烂到面目全非的尸身。

  亓官漓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向先阁主问起是在何处拾的自己,他总是不愿告诉自己。

  亓官漓蜷着身子,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小时候那些阴暗的记忆,可他越是抗拒,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

  周遭漆黑,此时他对过去却记的很是分明,十几年前的事情就好像昨天才发生过似的全都铺在眼前,刻在脑子里。

  “冷。”亓官漓几乎是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的。

  七尺捏着他身上外披的领口紧了紧,又探了探自己只剩下一层棉布的里衣,无奈只好再添了几根新柴。

  就在他还一筹莫展之时,忽的扔过来一件衣裳,是舒适的绸缎料子,七尺抓在手里揉了揉,便赶紧替亓官漓盖上。

  他感激的转过头准备着道谢,满目却是光着膀子的宋真……

  七尺转过头,僵硬的道了声谢。

  “别,我只是觉得这里的人死的够冤了,他要是冻死在这,那岂不是更冤了。”宋真穿好了衣服,也添了两根干柴,“这棉麻穿在身上扎得很,衣服明天一早别忘了还我。”

  看他额角的汗怎知他不热,七尺忽然就觉得他这人好似也不那么恶劣,这一夜对他的看法也有所改观。

  宋真站直了走到门边,借着门缝偷一点凉,他随意的往后一仰,靠在门框上。

  “睡了。”

  ……

  翌日清晨,亓官漓早早就睁了眼,想不起昨夜是怎么入睡的。许是添了件衣服,不觉得冷了,便舒舒服服睡去了。

  虽看不见昨夜里发生了什么,但耳朵不聋,他将衣服甩了甩,本想着能掸去这一夜沾染的灰尘。

  不料衣裳从手中掉落,正好落在了昨夜生的柴火堆中,幸好早就灭了火。

  他赶紧将衣服捡了起来,正反都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毁损后长舒了一口气。

  他抬头对上宋真略显复杂的目光,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宋真先打断了。

  “还能穿就行。”宋真确实不是个爱计较的人,随性洒脱得很。

  ……

  今日准备去邪祟坠的那条江边去看看,或许能找到些什么也说不定。

  满地的白骨,根本无从下脚,宋真倒毫不在意,他所经之处,白骨都是稀碎的。

  七尺拔剑横扫出去,劈出一条道来,亓官漓走在后面,容七尺为其开路。

  宋真看着七尺手中的铁剑,道:“你那铁剑实属不轻。”

  七尺将剑轻轻一抛,反手握住,“还好吧,不沉。”

  “哦?天生大力?”宋真更好奇了。他伸手要向七尺讨剑,七尺本是不想借给他的,但想起他昨夜也算有恩于阁主,便给了他。

  剑刚递到他手里,他整个人就差点被带进土里,如此连坟都不必掘了。

  他不可置信的圆瞪着眼,抬头就见笑看着自己的七尺,惊叹道:“这么沉?!”

  总算在力量上赢了他,七尺愈发觉得他不叫人讨厌了。

  “这么沉的剑,别说是背着,你拿这跟人比试不觉得费劲么?”

  七尺昂着头说:“我倒觉得轻便得很。”见宋真不问下去,自己先急了,于是又说:“先阁主将此剑赠予我,说我是百年来头一号能提得动此剑的人,许是有缘。”

  亓官漓在一旁听他自夸显的很是无奈,但他说的确是实话,自出门他跟着自己又吃了这么多闷子,也不想在此时还拂他的面子。

  那邪祟坠入的江水倒也不远,这就听到了滚滚水声。

继续阅读:第五章: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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