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岁月楼,同绣娘说罢,只见她坐在柜台前,双目泛光,伏在桌上的手都肉眼可见的颤抖。半晌哑声道:“阿旻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宋真沉闷着头,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半天才低声道:“我把他埋在了后院的梨树下,以后每年开花,他还能看见。”
以往每年三月,后院的梨花总开的很美。那是棵古树,栽在那许久。阿旻也喜欢看,每年花开的时候,便成日坐在树下。
绣娘嘴角勾出一条浅浅的弧线,笑的有些勉强,“多谢公子。”
亓官漓站定在旁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以为此事与自己有关,既没有救人,就连为那孩子报仇的大好机会也在眼前错失了。
他悄悄看了宋真一眼,见他别扭的撇开头,心道他是不是在责怪自己。
“他为什么要杀这个孩子?”亓官漓问道。
那邪祟屠了文府和这个孩子,却没有屠青都,可见是私仇。
宋真冷着声道:“他们杀人哪里还需要理由?”
亓官漓将目光转向绣娘,而她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
夜里,亓官漓在房中才准备歇下,便听有人敲门,于是探问道:“谁?”
“公子,是我,绣娘。”
亓官漓轻轻吐了一口气,从榻上起身去开了门。
绣娘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厮,一个提着桶,一个扛着盆。
亓官漓一脸不解的望着她,绣娘才笑道:“宋公子说你怕冷,要沐浴了才睡得下。”她向身后指了指,“便嘱咐我叫人备了浴桶和热水。”
两个小厮将手里的东西送进他房中,便退下了。绣娘走了进去,还小心的合上了门,走到桌前坐下。
亓官漓还愣着,他有些不自在的跟了过去,站直在她面前。“姑娘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绣娘默默取下头上的发簪,那簪子好看,鎏金的蝴蝶和杜鹃花样,镶着的几颗红玛瑙相得益彰。
“亓官公子今日不是问,那人为何杀了这个孩子吗?”
亓官漓闻见才坐下,认真的看着她。
“我同宋公子相识五年,他时常来这里讨酒喝。三年前,宋真如常来这讨酒,正巧我有几日不曾回去看那孩子了,便拜托他回去看看,陪他玩玩也好。阿旻胆怯,也很自卑,不愿与同龄的孩子玩,但却很黏他的宋哥哥。”
她手里盘着那支金簪,继续道:“结果他去的路上有人跟着他找上门,宋真便把那孩子藏在屋中,自己出去。他们说的话正巧也被那孩子听去了,后来他跑了出来,便被人记恨了。”
“是今日那个……”亓官漓停住。
绣娘摇了摇头,“之前的应该不是他,宋公子说,那个术师是来替他办事的,许是雇佣的杀手。”
“可是一个带着辟邪面具的男人?”
绣娘又摇头,“我只能告诉公子这么多,剩下的,公子还是自己去问宋公子吧。”她淡淡道,“其实,那个术师昨天也来找过我,他问我,亓官公子可曾来来此。”
亓官漓一怔,“此事你跟宋真说过吗?”
“没有。”绣娘否认,“那个术师只问了你,他让我见了亓官公子,替他带句话。他说,想办法甩开宋真,到芜湖去找他。”
亓官漓更是惊愕,他紧着眉,有些警惕的看着面前绣娘。
她抬眼盯着亓官漓,“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宋公子,但我比较想知道,亓官公子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是敌是友?”
“你们回来之后,似乎是都有心事。我听闻你与他相识不久,看着宋公子待你不薄,亓官公子可对得起他的真心?”
亓官漓淡淡道:“我没能救那个孩子……”
“这事本就不怪你。”绣娘含笑,“宋公子同我说了,你想为那孩子渡气续命,还受了伤,但是他没说你阻止了他去寻仇。不过能听到你亲口说出来,我也很欣慰。”
“我今日来找你,只是希望你不要负了宋公子,有什么事也不要瞒着他。我答应那个术师只同你一个人说,但要不要传到宋公子耳朵里,还在于你。虽说他是逼不得已才替人办事,但公子还是少同这种人来往比较妥当。”
亓官漓颔首,他在意的看了看绣娘手中的金簪,还不等他开口,绣娘便道:“这支簪子是我心爱的人送的,我时常摘下来把玩,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公子莫怪。”
亓官漓笑了笑,“姑娘与宋真应当不常能见到,为何不将他留在身边?”
绣娘尴尬的轻笑一声,起身嘱咐了他要沐浴,而后便走了。
……
亓官漓浸在水中,本还得意着难得一次药浴宋真不在,他便来了。
宋真也不问,就自己推了门进来。亓官漓听见声音便问道:“宋真?”
宋真径直走过去,揭开帘子冷着脸应了一声,一声不吭的就将亓官漓从水中捞了出来。
“你……你干什么?!”亓官漓浑身也没衣物遮挡,只觉得奇怪。
宋真将他丢在床上,按着他的肩膀,“你给我好好听着!”他咬着牙,“绣娘至爱之人叫吴辙,他二人情投意合,你别肆意揣测!”
“……”亓官漓又开始挣扎,“你先放开我!”
宋真这才松开手,丢了一件衣服给他,“快穿衣服,别又着凉了。”
亓官漓红着眼,冷不丁咳了一声,宋真随即转头看他,一脸不可置信,“你不是吧?”
“咳……”
……
也因为这件事,亓官漓病了半个月,这半个月就一直住在林府。
原来绣娘名叫林绣,那屋子是她为了在此处也能有个家才买的。只是平时也少回去,屋子里也还干净,他们住过去,宋真同七尺两个人都没怎么忙活。
……
半月后,亓官漓的身子也差不多好了,三人便注备启程去芜湖。
然而才走没多远,便察觉到了身后的剑气。
亓官漓侧身躲过,看清了那人的脸。
不认得,是个生人。
宋真赶紧挡在他身前,问道:“什么人?”
“青都白灵门座下弟子白止,几位功夫不错,比试比试!”
真他娘的出门不带看黄历。
白止着一身青灰,脚踩黑靴,模样倒也不赖,就是年纪轻轻留了个八字胡有些搞笑。
他平时一向少出门,一旦出回门就十分咋呼,为人处世孤傲高调得很,常被人诟病。
宋真不想同他纠缠,三两下便将他制服,结果却引来了更多人。
为首的是青都白灵门的门主,白殊。
“啧,难缠。”宋真有些烦躁,他撇头朝亓官漓道:“白灵门的门主白殊,此人修为虽不算高,但过招阴狠,当心。”
刚才亓官漓就探到了,他淡淡应了一声
七尺却一本正经的问道:“打还是跑?”
“……”
白殊笑的轻蔑,“打伤我门下弟子,不给个交代还想跑么?”他冷哼一声,“果真是人口中所传的杂种,杀了那么多人,我叫你偿命!”
“飒——”
他手持长剑,针对宋真一人,毫不留情。
一声令下,众弟子便将亓官漓和七尺团团围住。
亓官漓先出手,他只推手一震,身边众人便齐齐飞了出去,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
白殊忽的转头看他,颇有兴趣道:“有意思。”
宋真见他分心,唤了‘绝尘’一掌重击过去,竟被挡下!
他错愕,微微蹙眉望着白殊。
“几年没见,你的功夫可真是毫无长进,连‘绝尘’都修的不伦不类,如何向你那为娼的娘交代?”
宋真容得别人侮辱自己,却听不得人诋毁自己的母亲。他随即震怒,猛攻向白殊,然而却招招被拦。
他不禁有些惊诧。
几年前,这个人的修为可谓平平,同自己比起来要逊色太多,竟在这么短时间内,修为增长如此之多。
亓官漓见他逐渐吃力,便去帮他,站在与他齐肩的位置,淡淡道:“这么难对付?”
“这小子修为不对。”宋真暗暗道,“千万小心。”
白殊方才只想探探宋真修为如何,也没出招,这一探查下来,他显的有些失望。于是将目光转向亓官漓,笑的轻狂,“这位师承何门?看样子是久病之人,可担得起自己这身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