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儿咱们不提了。”
简家涛显然也不想回忆那痛苦的过往，“你妈不是还有不到俩月就要过生日了嘛，今年正好是她六十大寿，我想给她好好庆祝庆祝，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哎哟，爸您现在可真是越来越浪漫了啊！”
“羡慕是吧？羡慕你也赶紧找个男朋友，都时候你们也能一块浪……”
“打住打住，咱们还是继续说我妈六十大寿的事儿吧。”简言赶忙阻止简家涛朝她身上发散话题，“问题是，这好主意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啊，您得宽限我几天……哎呀，我这有电话进来了，先不跟您说了，千万记得后天跟我妈去体检啊！”
“知道了，忙你的去吧。我刚才跟你说的记得保密！”
“放心吧您就！”简言冲简家涛比了OK的手势，就挂断了视频。
电话是婚庆公司那边打来的，他们又给简言介绍了两份工作，依然是时间紧任务重。
说起来，婚庆公司介绍过来的工作，其实给的价钱都挺不错的，可简言觉得这也只能当个兼职干，一方面是只做后期剪辑对她来说有点无聊，另一方面是不够稳定，她还是得赶紧找份正经工作，更努力地赚钱才行。
简言这段时间，每天都会花上一个小时，在那几个招聘APP上搜索跟“导演”相关的职位，只可惜搜出来的不是商业题材的广告导演，就是娱乐网综的执行导演，虽然都有“导演”俩字，但实际的工作内容却是妥妥的“隔行如隔山”。
就在简言以为自己只能靠剪辑婚庆视频攒钱“还债”的时候，她发现有个文化传媒公司在急招纪录片导演，她赶忙把简历发了过去，对方给出的反馈也十分积极，当天下午就邀她过去面试，还是老板亲自接待。
那家公司的老板年纪不大、经验也不多，不过胜在言辞诚恳，整个面试过程中，简言自觉表现不俗，二人称得上相谈甚欢，唯一的分歧发生在简言询问具体薪资待遇的那一刻。
对方先是表示“公司初创、资金有限”，随后又感慨“市场广阔、前景光明”，最后给出的薪资待遇则是“目前看来竞争力不大，不过潜力巨大”。
“试用期三千，半年后根据表现转正。当然了，简导您肯定没有问题，咱们转正后的工资底薪三千五，绩效根据纪录片的收益提成，暂定是两个点，具体施行的时候看效果，另外表现非常优异的话，年终将给予期权奖励。”
年轻的老板起身整了整身上的灰色西装，骄傲地冲着简言伸出右手，“公司预计将在三年内上市，我在这里诚恳邀请简导您加入我的团队，让我们携手推开那扇通往财富自由的大门！”
简言半晌没反应，主要是气的，另外她也着实没想到这年头大饼居然都画到纪录片这行。
“我觉得您干这行，着实有点屈才。”简言再开口的语气异常真诚，“要不试试传销吧，估计能‘自由’得更快一点，真的。”
当简言把脑袋从电脑屏幕前抬起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对她来说，盯着电脑一口气剪上七八个小时，根本就不是事儿，她曾经有过连熬两个通宵的伟大纪录，从剪辑室出来，就连天上的太阳看着都特新鲜。
简言扭了扭久坐僵直的脖子，拽掉耳机起身去餐厅倒水，她边喝水边查看手机上的消息，发现就在半小时前，简翎连着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简言赶忙回拨过去，结果没响两声就被挂断了，她正要再打，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姐，你忙完了？”简翎从门缝里探进半个脑袋，笑嘻嘻地问她。
“你一直在楼道里等我呢？”简言看着光笑不吭声的简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怎么不进来啊？你说我要是不给你打电话，你怎么办？就在外头等我一晚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啊！”
“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嘛。”简翎抱着书包讨好地看着简言。
“打扰就打扰呗，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儿。”
简言往杯子里添了点水递给简翎，简翎接过去，一口气就把水都给干了，简言见状赶紧又给她倒了半杯。
简翎这回却没喝，只是用力抓着杯子，她低头咬着嘴唇酝酿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姐，你晚上有空吗？能帮我个忙吗？”
“咱俩什么关系，你居然敢跟我提‘帮忙’这俩字！”
简言说着就抢走了简翎手里的杯子，简翎尖叫着要跑，却被简言扑倒在旁边的沙发上，开始疯狂咯吱，一直咯吱到简翎笑得眼泪直流、大声讨饶地喊“我错了”，才勉为其难地放过了她。
“说吧，遇上什么事儿了？是不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
“不是的，没人欺负我。是学校下周周四要开家长会，班主任让我爸最好去一趟，我都要升初三了，可学校老师一次也没见过他。”
简翎越说声音越小，简言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
“姐，你陪我去找我爸公司找他吧，我提前问小舅了，我爸昨天就出差回来了，然后……然后你帮我跟他说说，行吗？”
“我跟你爸说？”简言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一个什么样的父亲，才会让女儿如此畏惧跟他直接对话？简言简直不敢细想。
“其实我自己说也行，但是姐，你……你能不能跟我一块去啊？”简翎可怜巴巴地看着简言，唯恐她不答应，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到时候你在会客室等我就行。”
“就这点小事儿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包在我身上，我替你跟你爸说。”简言边说边把简翎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你帮我拿包，我上个洗手间，咱们马上出发！”
“姐，你说我要是个男孩，家里是不是就没那么多事儿了？”车开到半路，坐在副驾驶上的简翎突然小声说了一句。
“谁跟你说的？”简言心下一凛，“做女孩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
“没谁跟我说，是没事的时候我自己想的。”
简翎趴在车窗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姐，你看嘛，我要是个男孩，我妈就不会那么着急生简浔。要是能晚点生他，说不定他就不会生病了。他要是不生病的话，爸妈也就不会一直吵架了。”
简言看不清简翎此时的神色，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还有她一下一下轻轻叩击车窗玻璃的右手手指。
现在刚好是下班时间，车外的街道是那样的喧嚣热闹，可车里的简翎看起来却是如此的落寞寂寥，全然没有她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天真跟张扬。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要是’的，说到底，简浔生病、爸妈吵架，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简言再开口的语调很是高亢，语气也是平日里少有的认真坚定，“另外，当女孩有什么不好的？你看你姐我厉害吧，大学没毕业我就拿到了国际纪录片的大奖哎，虽然现在有点走背字儿吧，不过阴霾总会过去的。你再看看我小姨，就上次见的那个，瑞奕服饰的创始人兼CEO，别看你爸整天吆五喝六地摆谱儿，在她面前就是个小老板，不值一提的那种，知道吗？”
“小姨原来这么厉害呢？”简翎惊讶地扭头看向简言。
“那当然了。”简翎抬手轻拍了一下简翎的脑袋，“小脑袋瓜子天天瞎寻思什么呢，以后不准瞎想了，听到了吗？”
“姐，我听你的。”简翎乖巧地冲简言呲牙乐开了。
简家松的公司位于CBD六栋，租了上下两层。
CBD写字楼那片的停车位一向紧俏，哪怕是过了下班的点儿，也依然如此，简言一直觉得CBD就是传说中的“卷中卷”，每次过来她都习惯性地把车停在购物中心的停车场里。
“咱们先吃饭，吃完了再去找你爸，肯定也来得及。”
简言刚拉好手刹，简翎就已经把帮她把扔在车后座的背包拿了过来，“我记得这边新开了间湘菜馆，说是味道不错，在7楼还是几楼来着。”
“太棒了，我要吃泡辣椒炒牛肉跟鱼籽鱼泡火锅！”简翎一听就来了精神，“还有猪油拌粉。”
“怎么馋成这样啊？”简言笑着揽过简翎，“我记得张姨手艺不错，她做的水煮鱼，我都没吃过几家更好吃的！”
“我都好久没吃张姨做的水煮鱼了。”简翎一提起吃饭这事儿就是一肚子的苦水，“现在家里的饭没滋没味的，每天都是‘少盐少油少甜不辣’，跟清水煮的似的，可没劲了。”
简翎没明说，不过简言知道这八成是因为简浔，她捏了捏简翎的肩膀，“那你个小丫头今天可真是捞着了，姐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俩人都已经看到湘菜馆的招牌了，简翎却突然抓着简言的包带往后扯她。
“姐，我……我们走吧，我不想吃这家了。”她的语气慌得厉害，甚至有点发抖。
“不想吃了？”简言疑惑地看着堂妹，简翎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
“嗯，我怕吃辣……那个，长痘。”简翎伸手指向刚才路过的那间日料店，“我想吃寿司了，姐，我们去吃日料吧！”
“你这小孩儿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儿啊？行，吃寿司也行，你想吃什么都行。”
简言被简翎拖着倒退着走了好几步，正要转身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简翎为什么急着要走。
她看到了简翎她爸简家松，他就坐在那家湘菜馆门边的四人位上吃饭。
他当然不是一个人。
简家松的对面坐着个年轻女人，女人拥有一头异常惹眼的紫灰色长发，她正单手托腮跟简家松说着什么，简家松显然对她的话十分感兴趣，他身体微微前倾，筷子上夹着的那块酸辣鱿鱼悬在半空，迟迟没能落到女人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