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娴熟劲儿,简言立刻意识到简翎在家里的时候,指定没少干类似的事情。
她爸简家松是个标准的工作狂,耐性差、脾气暴,对待家里人跟对待手底下的员工似的,简言有幸见识过两回,要是她爸拦着,她绝对得劝她这位亲叔叔去看看心理医生。
至于简翎她妈杨颖荷,则刚好相反,脾气好到根本没脾气,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可她最大的问题是,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小儿子简浔身上。
自打简浔被确诊阿斯伯格综合征后,简翎就成了那个家里可有可无的存在。
简言严重怀疑,堂妹很有可能只在父母为简浔争吵时,才会被想起来,久而久之,自然养成了和稀泥劝架跟替人道歉的“好习惯”。
“我没生她的气,我是生自己的气。”简言没想到邬蔓菁对待简翎的态度居然那样的温柔,她甚至夸起了简翎为她剥的柚子肉,“剥得可真干净。我跟你说个小秘密,我一直跟别人说我不喜欢吃柚子,就是因为我总也剥不干净。”
“那小姨以后只要想吃柚子,我就替你剥!”
“嘴巴甜、手还巧,不像某些人,都快30了,人情世故一窍不通!”邬蔓菁往嘴里塞了块柚子肉,突然转头看着简言似笑非笑地说。
简言刚要反唇相讥,可在看到简翎哀求的眼神后,决定忍下这口恶气,“晚上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小姨对不起。”
“简翎你听听,有你姐这么道歉的吗?瞧她那个不情不愿的劲儿哦,跟谁拿枪指着她脑袋似的。”邬蔓菁面对简言的道歉,非但没有借坡下驴,反而得了便宜又卖起了乖。
“差不多得了,您稍微有点长辈的样儿,成吗?”简言顶着毛巾,一屁股坐在俩人脚下的地毯上,抓起一把柚子肉就往嘴里塞。
“小姨说真的,您这么对我,真不怕我恶意报复吗?您看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啊,就比如……趁您睡着的时候偷吃螺蛳粉、油炸臭豆腐什么的?您受得了吗?”
“你敢!”邬蔓菁低声威胁。
“你看我敢不敢!”简言扬眉挑衅。
简言当晚本想跟往常一样熬夜剪片子,结果刚过12点,就被邬蔓菁勒令上床睡觉,她抗争失败,心不甘情不愿地躺下,本以为得辗转反侧上好一会儿,结果却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连个梦都没做。
她美滋滋地在毯子里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发现居然都快11点了,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她闭着眼洗漱完毕,晃进厨房拿了盒酸奶,窝在沙发上喝了一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那就是家里少了一人!
简言立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火急火燎地把所有的房间都看了个遍,就连床底下也没放过。
可根本没找到,邬蔓菁真的不见了。
“翎,看见小姨了吗?知道她去哪儿了吗?”简言看着埋头用功的简翎,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简翎正被电阻电压串联并联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呢,头也不抬地回了句,“小姨一大早就走了。”
“走了?还一大早?这人怎么这么这样啊!”简言抓着头发歇斯底里地大叫,“她有没有说她去……”
简言突然停下来,她迟疑地又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手感异常熟悉,她当即冲进洗手间,在看着镜子里如假包换的原装脸后,当即兴奋地一蹦三尺高,“哈!居然换回来了,真是太棒了!”
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然后反复揉搓确认,揉着揉着却突然停了下来。
“可为什么会突然换回来呢?”
简言跟小姨灵魂互换的结束,甚至比开始还要突兀,而且因为整个过程太过离谱,以至于刚刚结束,她就有点记不真切了。
要不是衣柜里那些价格不菲的衣服、饰品还有包包,简言甚至怀疑这次灵魂互换,不过是她的大梦一场。
此外,她跟邬蔓菁的关系也没有因此亲密多少,简言虽然加上了小姨的微信,可根本不知道正常情况下,应该跟邬蔓菁聊点什么。
她俩的阶层实在是差太多了,连点共同语言都没有,唯一的话题还是邬意“帮忙”找的。
“简言,你跟我小姑挺熟啊,话说你是怎么认识我小姑的啊?”邬意一口一个“我小姑”,搞得简言着实有点倒胃口。
简言知道邬意一直瞧不大上自己,觉得她整天扛着个摄像机走街串巷,根本就是在装模作样地瞎胡闹,不过自打他上回见了“邬蔓菁”后,对她的态度完全是180°大转弯,不光隔三差五地主动联系,还“三顾茅庐”非要请她吃饭不行。
邬意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打听点瑞奕服饰“继承人”当前的选拔进展情况。
“哈哈,还行吧。”简言一边艰难掰着避风塘炒蟹里巨大的蟹钳,一边含糊地说,至于怎么认识的这个问题,她索性当做没听见。
“哦,挺好挺好。”幸好邬意本身也对简言的回答没什么兴趣,这点倒是跟他爸邬蔓英一模一样。
“表姐,你能把小姑的微信推我吗?当然了,手机号码更好!”
简言抬头看向邬意,邬意却刚好在埋头拆解着另一只蟹钳,他手里忙活着,嘴里也没闲着。
“表姐你别误会,不是我想要,是我爸想要,可他又不好意思跟你开口。我爸这人好面子,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我爸跟小姑之间……哎,我一直觉得长辈之间的那些腌臜,很多时候都是些小事,说开了也就好了。当然了,这些事咱们做小辈的,不好掺和的,不过既然大家都是姓‘邬’、都是一家人,能帮的肯定还是要帮上一把嘛,你说呢?”
“我姓‘简’,我怎么好开口评论你们老邬家的事儿呢?”
简言很想阴阳怪气地怼上这么一句,可问题是吃人嘴软,她看着邬意把一只剥好的完整蟹钳肉夹到自己碗里,唯一能做的就是拿起旁边的餐巾纸,认真擦拭手指上的油污。
“那我问问小姨,她要是同意,我就发你,你看行吗?”
邬意对简言的回答显然非常满意,“行行行,真是麻烦表姐了。这菜够不够吃啊?要不要再点俩?哎呀,叶子菜我给忘了,瞧我这记性!服务员,这桌再加个菜心……嗯,就蚝油菜心吧!”
不过,邬意这份过火的热情,却在看到邬蔓菁秒回的“不行”俩字后,骤然降至冰点。
“哦,没事没事,可能我小姑有别的打算吧。哎呀,这都快一点了,我下午上班要来不及了!”
邬意边说边起身招呼服务员,“刚才点的蚝油菜心还没做吧,正好,我们不要了。另外麻烦你拿四……五个打包盒过来。”
简言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邬意就把桌上的几道菜都给打包好了,他拎着巨大的塑料袋冲简言笑了笑,“表姐你慢吃,我得回去上班了。”
简言的视线磕磕绊绊地划过桌上的几只空盘,落到她碗里那只凉透的蟹钳上,她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站在桌边,不知道该不该收拾残局的服务员,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麻烦你把空盘都撤了吧,再来份避风塘炒蟹跟蚝油菜心,外加一碗米饭,谢谢啊。”
不过简言很快就没多余的心思关心他们“老邬家”的事儿了,因为他们“老简家”的事儿也一下子多了起来。
“您跟我爸怎么还没去体检啊?”简言给她妈打视频电话,主要就是想问问老两口的体检结果,没承想人家根本就没去。
“不是说好了上周周三去的嘛,我都给你俩预约好了。”
“那不是你爸上周突然去武汉出差了嘛,是去宗关还是宗南水厂来着?”邬蔓桢说着就把手机塞给简家涛,“你自己跟闺女说,明天立夏吃饺子,我得赶紧和面去了。”
“哎,言言啊,你说体检那事儿,我想想,我跟你妈后天去吧,明天我公司这边有个会……后天肯定没问题,爸爸跟你保证!”
简家涛每次视频都习惯性地把手机拿得很低,简言总有种被她爸鼻孔怒视的感觉,问题是她说了无数回,简家涛都是虚心接受,但坚决不改,简言也只好放任自流。
“咱们这次可说定了,就后天,不能再改了!”
“绝对不改了。”简家涛甚至还做了个举手发誓的动作。
简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说她爸说再见呢,却突然注意到手机屏幕里的简家涛鬼鬼祟祟地一个劲儿偷瞄厨房的方向。
“言言,爸跟你说点事儿啊。”他小声说了半句,却还是不放心,索性起身去了阳台,又小心地把阳台门也给关好了。
“爸,您要跟我说什么事儿啊,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简言刚要调侃她爸两句,却突然想起了去年那段堪称糟糕的回忆,“您不会又想让我帮您用私房钱买理财吧?您放过我成吗?这次再让我妈知道,我肯定也得完!”
“我现在哪还有私房钱啊!”简家涛一提这事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也是的,当初你妈问你的时候,你怎么那么快就交代了?”
“您还意思说我?我妈连点证据都没有,就随口诈您一下,结果您当场全给撂了,我还敢‘负隅反抗’?那不是‘自寻死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