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桌上内线电话响的那一刻,简言正拿着邬蔓菁的手机全神贯注地搜索“灵魂互换”及其相关关键词。
她毫无防备,吓得差点儿从老板椅上跳起来,幸好理智及时回归,她努力坐直了身子,摆出“老总”的范儿,又认真清了好几下嗓子,才战战兢兢地接起了这通不知道谁打给邬蔓菁的电话。
“邬总,有个自称是您外甥女的女士想要见您,她……”
“让她直接来我办公室。”简言学着邬蔓菁的语气直接打断对方,然后赶紧挂断电话,再多说一个字,她都担心自己会露馅儿。
小姨来了!
这个消息只给简言带来了一瞬的安慰,接踵而来的全是莫名的慌乱跟紧张。
她在意识到这点后,赶紧把邬蔓菁的手机放回到办公桌上,并小心摆正,想了想又从那张巨大又舒适的老板椅上站了起来。
不过,当她赤脚踩在地毯的那一刻,简言才想起自己嫌脚上那双所谓每个女人都得拥有的Jimmy Choo穿着不舒服,老早就给脱了。
简言慌里慌张地拉开老板椅,弯腰在办公桌下找鞋,结果却郁闷地发现高跟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踢到了最深处。
等她狼狈地跪在地上,竭力伸长手臂,费劲巴拉够到高跟鞋的那一刻,办公室的门正好被敲响了。
“谁?”简言一边往脚上套高跟鞋,一边趴在门边小声问。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跟当年接头的地下工作者似的。
“简言。”简言听到自己声音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后颈的汗毛唰地一下就竖了起来。
她想开门,可汗湿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反锁的旋钮也跟抹了油似的在指尖打滑。简言努力稳定情绪,好不容易打开锁,厚重的门板一拉开,脸上写满了不耐的“简言”果真就站在门外!
简言自认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亲眼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还是给震撼得不轻。
“自己的脸也能看得这么着迷?”不过“自己”一开口,简言就立刻意识到“内馅”不对,她可没有这随便一句话就带刺儿的本事。
邬蔓菁推开简言,径直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的时候却意外地闪了一下,老板椅对简言的身体来说矮了一大截,她若无其事地调整好椅子的高度。
“说说吧,今天你都做了些什么?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没什么特别的,我就睡了个觉、吃了顿饭、劝了个架、发了会呆……哦,还拍了张照片,就这些。那你呢?”
简言反问完才觉得语气有点不礼貌,又把称呼给添上了,“小姨,您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了吗?”
邬蔓菁摇了摇头,“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不大科学。”简言整个人都是大写的茫然,“您说,要是被其他人发现,咱俩会被抓走研究吗?”
邬蔓菁看过来的眼神跟看白痴似的,简言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有点犯蠢,她冲邬蔓菁尴尬地笑了笑,邬蔓菁直接无视她,简言不禁更尴尬了。
“……小姨,您能把我手机还给我吗?”
邬蔓菁被打断思考,不耐烦地瞥了简言一眼,明明是自己的脸,熟悉到不能更熟悉了,简言却被看得心虚又紧张,幸好邬蔓菁没说什么,就把手机递了过来。
简言拿起手机解锁,人脸识别失败了两次,才想起现在的脸根本不可能完成解锁,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赶紧输入密码解锁手机,果然未读消息一大堆。
她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大部分消息都来自婚介公司拉起来的沟通群,那对小情侣对粗剪版本还算满意,不过零零碎碎的意见也提了不少,简言反驳了两条过于不切实际的,约定下周周三把修改版发过去。
“忙完了?过来。”邬蔓菁在简言放下手机的那一刻,就勾手唤她。
简言本以为邬蔓菁是要当面传授她一些伪装霸道冷面女总裁的技巧跟真谛,毕竟这“灵魂互换”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换回去。
关于这一点,她已经跟邬蔓菁达成了共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保证彼此的正常生活不受影响,绝不能被其他人察觉她俩的“灵魂互换”。
简言怎么也没想到邬蔓菁需要她做的,居然只是给助理打个电话。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想要取消本周的所有预约,要是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麻烦暂时不要打扰我’,我这么说行吗?”简言不确定地看着邬蔓菁。
“内容没什么问题,不过语气不对。你不是在商量,更不需要觉得抱歉,你要做的只是明确地告知对方,明白了吗?”
邬蔓菁不解地看着紧张兮兮的简言,“你那个工作室不是自己当老板吗?怎么连命令人都不会?”
“我们那都是扁平化管理,大家都是同事,不分上下级的。”简言抓着内线电话的话筒辩解道。
“难怪你会创业失败。”邬蔓菁一句话就戳到了简言的痛处,简言郁闷地瞪着她,她还火上浇油地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吗?”
简言就没见过比邬蔓菁更会气人的,就算是顶着自己的脸,都不耽误她气得胃疼。
她现在对舅舅关于邬蔓菁的吐槽又信了三分,不过也借着这股子气劲儿,顺利完成了邬蔓祯交代给她的“任务”。
简言本以为剩下的时间陪着小姨混到下班就算完事儿,却没想到真正的艰难考验在晚餐时间突然降临。
她看着“蛋卷头”送进来那一小盒低温鸡胸肉沙拉,跟一口就能干了的无糖酸奶,整个人都是傻的。
“我能点外卖吗?”“蛋卷头”走后,简言小心翼翼地询问邬蔓菁。
她其实也没指望邬蔓菁能答应,就是忍不住想问。
“可以。”埋头看文件的邬蔓菁居然答应了,简言当即兴奋地差点原地起飞,邬蔓菁一个眼神丢过来,她立刻乖巧坐好。
简言打开外卖APP很是认真地研究了一会儿,最后决定用无骨炸鸡跟蜂蜜芥末酱来抚慰自己饱受创伤跟震撼的心灵。
“邬总,您外甥女点的外卖到了!”
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刻,简言急吼吼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就要去开门,手刚摸到门把手,就被邬蔓菁给叫住了。
“我去拿,你现在这个样子,一眼就得穿帮。”
她边说边施施然地从老板椅上站起身,还习惯性地想整理一下裙摆,在摸到身上的连体工装裤的那一刻,很是嫌恶地扫了简言一眼。
简言第一次在自己脸上看到如此傲慢的表情,忍不住牙疼似的咧了咧嘴,又赶在邬蔓菁发脾气前舔着脸赔笑,示意她老人家赶紧开门。
邬蔓菁打开门,从秘书的手上接过外卖,她微微点了点头,连声谢谢都没说就直接关上了门,简言对此丝毫也不觉得意外。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邬蔓菁来到吧台,邬蔓菁这边刚放下袋子,她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拆包装,过长的美甲让简言的动作变得异常笨拙,邬蔓菁冷眼旁观,没有半分要帮忙的意思。
简言也没指望邬蔓菁能帮忙,她兴高采烈地打开炸鸡包装、戴好一次性手套,邬蔓菁突然伸手拿走了那一大盒炸鸡,简言半举着戴好手套的双手,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我只说了你可以点,但我没说你可以吃,毕竟你现在要对我的身体负责。”
邬蔓菁理不直气也壮,她边说边用筷子夹起一块炸鸡,咬了一小口,“我的身体可消化不了这种油腻的东西。”
“万恶的资本家!没人性的女魔头!”
简言恶狠狠地瞪着慢悠悠吃着炸鸡的邬蔓菁,咬牙切齿地往嘴里塞着水煮西蓝花,妥妥地化悲愤为食欲。
可怜那盒巴掌大的沙拉根本就不够简言塞牙缝的,她吃完了竟比没吃的时候还要饿,连气都填不满咕咕乱叫的肚子,简言郁闷又绝望地躺在沙发上,抓起一只抱枕用力压在干瘪的肚子上,面朝沙发靠背,决定走“眼不见为净”的自欺欺人路线。
炸鸡的香味却在执拗地挑衅她,而且闻起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浓郁,简言忍无可忍地翻身坐起,“邬蔓菁,你做人不要太过分了。大家现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是把我逼急……”
“我只是想问你,还剩了两块炸鸡,你吃不吃?你要是不吃,我就直接扔……”
“我吃!”简言赶忙伸出双手去接纸盒,邬蔓菁却抬高了手,“你刚才叫我什么?”
“邬总、我亲爱的小姨。”简言脸上的谄媚笑容让邬蔓菁倍感担忧,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你的表情不要太丰富了,今年超声刀我预约的可是年底。”
简言胡乱点了点头,拿起炸鸡就开始埋头啃,邬蔓菁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在她旁边,显然是打算跟她好好聊一聊。
“你是……”她反手摸了摸耳边的头发,简言的短发显然让她很不自在,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你妈知道吗?”
“什么?”简言咬着炸鸡,不解地看向邬蔓菁。
邬蔓菁冲着简言伸出右手食指,然后慢慢地弯曲。
“我是直的,好吗?”简言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艰难地把嘴里的炸鸡咽下去,“我剪短发只是因为方便打理,穿工装裤也是因为简单舒服,你……你这都是刻板印象,你知道吗?”
“恼羞成怒?不是就不是,放心我不会跟你妈说的。”邬蔓菁笑眯眯的样子看得简言更气了。
“你都多少年没跟我妈联系了,说什么呀!”简言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邬蔓菁没吭声,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过威慑力十足,简言立刻心有余悸地冲她无辜傻乐,邬蔓菁见不得自己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立刻移开视线,起身就往洗手间走。
“你身上这衣服怎么……怎么用洗手间呀?”邬蔓菁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着身上的那件连体工装裤不解地提高了声音。
“把前排的所有扣子都解开,再把上半身脱下来就可以了。”
“简直荒谬!”邬蔓菁低头瞪着身上的连体工装裤,愤怒地大声咆哮。
“真是矫情。”简言悠闲地吮了吮食指上残留的酱汁,心虚地小声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