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您怎么能站在出轨方那边呢？”简言听到这里，忍不住质问邬蔓菁。
“不是我站在他那边，是法律更偏向保护实实在在的财产，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感情。”
简言的脸皱得跟吃了半生的青杏似的，她的情感认定邬蔓菁根本就是在胡扯，可理智又告诉她小姨说得有点道理，这两种完全矛盾的想法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简翎偏又在这个时候朝她抛出了一道难题。
“姐，你说我应该把今天看到的这些告诉我妈吗？”
“……嗯，我觉得吧，这事儿……还是应该告诉她。”简言煞有介事地开始分析，“翎，你想啊，要是你妈以后知道咱们都知情却合伙瞒着她，心里肯定很不舒服。反正要是我，肯定气得不行。”
“我倒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也不会离婚，倒不如让你妈一直蒙在鼓里。”邬蔓菁则抱持着截然相反的态度，“越是清醒的人，往往越是痛苦，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反而是一种幸运。”
简翎又哭了。
简言觉得这次完全是被自己跟邬蔓菁给合伙惹哭的，她当然是负罪感强烈，邬蔓菁却跟没事人儿似的，理直气壮的样子看着都让人怒火中烧。
“您刚才怎么能那么跟简翎说呢？她还是个孩子！”简言把简翎安顿到她那辆高尔夫的副驾驶位置上，回头继续跟邬蔓菁理论，她觉得小姨的心态不是一般地有问题。
“我说的是实话，就算是小孩子也需要听点有用的实话。”邬蔓菁的语气莫名让简言联想到幼稚园的老师，耐心轻柔、循循善诱得甚至让她觉得屈辱。
“我说的也是实话啊！”
“你说的那都是无用的、毫无意义的废话。”
不过，邬蔓菁只用一句话就完成了爱心老师跟恶毒巫婆的切换，简言根本无从招架，“你刚才说简家松的妻子知道他出轨后一定会离婚，你跟我说说，她凭什么离婚？”
一辆车正好在这时从停车场的入口开进来，邬蔓菁右脸被瞬间照亮，然后又快速黯淡下去，可只是那一瞬的工夫，简言也察觉到小姨冷淡神色下明显的鄙夷跟嘲讽。
“据我说知，你那位小婶儿婚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做家庭主妇，对吧？工作也只是公司初创的时候跟着干了几个月，就怀孕生子了。她从来没正常上过班，没靠自己赚过一分钱，你猜她跟你叔叔离婚之后，你叔叔愿意支付多少赡养费？支付的赡养费能不能覆盖三个人的生活费外加小儿子高昂的康复训练费用呢？够了则罢，如果不够，她就得去上班去赚钱，年过40却没有任何工作经验，是出去做家政还是到处当保洁，更好一点呢？另外她出去工作的时候，儿子谁照顾？是她年迈的父母，还是你这个只会说‘无用废话’的侄女呢？”
邬蔓菁这一连串的问句，就像是把满满一网兜石头砸在简言的脑袋上，直接就把她砸懵了，邬蔓菁对她的反应明显很是满意，甚至还充满恶趣味地笑了一声。
“哦，我还忘了简翎，她现在读初二，马上就要中考了，确定要在这个关键时候，闹哄哄地打离婚官司吗？说真的，如果一定要离婚，我会建议你小婶儿放弃两个孩子的抚养权，这样对她来说会更好，问题是她舍得吗？而且就算是她舍得，简家松也不一定想要吧。”
“当然了，也不是完全不能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她。”邬蔓菁的话锋陡然一转。
“啊？您什么意思？”简言的脑子已经彻底跟不上邬蔓菁了。
“可以告诉你小婶儿她老公出轨的事情，不过千万记得提醒她，不要急于戳破这层窗户纸，而是要‘韬光养晦’，努力抓到对方出轨的铁证，再跟他摊牌并且主动示弱，利用简家松内疚羞愧的那段时间……告诉她一定要抓紧，因为这段时间通常不会超过两个礼拜，从他手里尽可能多捞点钱出来，越多越好，然后想离婚尽可以离婚，不想离婚也无所谓。”
邬蔓菁注意到简言脸上难掩的厌恶，又像是被逗乐了似的笑了好几声，“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通常都是密不外传的。”
经验之谈？
听邬蔓菁这么说，简言不禁有点怔忡，因为按照小舅舅邬蔓英的说法，小姨到现在只结过一次婚，而是不是离异是丧偶，她那位未曾谋过面的姨夫据说是意外坠楼身亡的。
关于那人坠楼的原因有非常多的说法，有擦玻璃、救猫咪、忘带钥匙翻墙取这种普通的，也有醉酒失足、行窃未遂、小姨故意弄坏阳台栏杆暗下黑手这种离谱的。
简言记得其中最扯的一个，是姨夫跟小三偷偷幽会，结果被邬蔓菁带人堵到了屋里，他翻窗躲到了阳台外面，结果一时失手，赤条条地摔下了楼，最后抢救回来却成了植物人，邬蔓菁又亲手拔了他的管子，离奇程度完全可以被UC新闻直接收录。
邬蔓菁不知道简言在想这些，不过简言觉得小姨就算是知道了，估计也不在乎，说不定还会好奇地询问她更相信哪个。
小姨此刻已经走到简言的车边，她抬手敲了敲车窗玻璃，正低着头默默流泪的简翎根本不想搭理她，邬蔓菁也不急更不催，索性站在那里，等着简翎把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小姨。”过了好一会儿，简翎才吸了吸鼻涕，哭唧唧地降下车窗，她那双本来就有点肿的眼睛现在哭得都快要睁不开了。
“有什么好哭的。”邬蔓菁嘴上嫌弃着，却动作轻柔地用指腹蹭掉了简翎脸颊上的泪，“说到底这都是大人的事儿，你个小屁孩跟着瞎操什么心。”
“我早就不是小屁孩了！”简翎带着哭腔大声反驳。
“哦呦，好有志气啊。不过在我看来，你跟你那个傻乎乎的姐。”邬蔓菁说着特意扫了简言一眼，“都是小屁孩！”
简翎洗完澡出来，眼睛依然肿得厉害，简言从冰箱里翻出罐啤酒，让她拿着冰敷眼睛，“多敷一会儿再去做作业，要不然你明天眼睛都睁不开。哦对了，我跟你妈打过电话了，说你今晚住我这儿，明天我直接送你上学。”
简言边说边打开洗手间通风，门边的脏衣篓果然堆满了，她拎起来就打算去阳台洗，简翎见状赶忙从沙发上跳起来拦她。
“姐，我自己洗就行。”
“内衣你当然自己洗，我可不给……你又塞最底下了，是不是？”
简言嫌弃地给了简翎一个脑瓜崩儿，简翎不好意思地捂着额头，果然从脏衣篓的深处扯出来她换下来的内衣，居然还是点缀着大量蕾丝花边的粉嫩少女款。
“新买的？好可爱呀！”简言忍不住夸了一句。
“那当然了。”简翎有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总算又有了点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模样，“我妈刚给我买的！”
“不过这个尺码……不大对吧？”简言注意到内衣偏小不是一点半点，根本就是给刚发育的小孩子穿的，可简翎的胸围比她还大俩罩杯呢！
“是有点紧。”简翎边说边下意识地反手挠了挠后背，简言猜想应该被内衣勒出来的痕迹在发痒，“不过没事，能穿。”
“不合适的内衣可不只是穿着不舒服这么简单，说不定还会影响你的脊椎呢。这个你先别穿了。”简言从自己房间的衣柜里，翻出一件素色的无钢圈内衣。
“我在网上买的，稍微大了点，就只试穿过一次，你穿应该挺合适的。”
“这还大吗？”简翎接过内衣，惊讶地看向简言的胸前。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啊，现在平胸才是时尚。”简言羞恼地又戳了简翎脑门一下，“去去去，上一边儿敷你的眼睛去，敷完了赶紧做作业，废话怎么这么多呢！”
虽然前一天晚上，简言信誓旦旦地跟简翎保证了，明天早上绝对让她吃上自己亲手做的全麦培根虾仁可丽饼，她为了节省时间，睡觉之前就把食材都处理好了。
可到了第二天，简言还是没能听到闹钟。她一剪起视频来就忘了时间，上床的时候都快两点了，要不是简翎把她硬从床上拖起来，别说早自习了，简言严重怀疑堂妹整个上午的课都得搭进去。
她胡乱刷了个牙，连脸都没洗，睡衣更是来不及换，开车载着简翎就往学校赶。
她俩运气倒是还行，一路都没碰上堵车，最后一脚刹停在校门口的时候，时间还够简翎去买份小笼包跟豆浆。
“姐，你回去慢点开！”简翎抱着书包跳下车，简言胡乱冲她挥了挥手，结果一个悠长的呵欠还没打完，简翎又回来了。
“怎么了？忘带作业了？没事儿，你先去上课，我马上回去给你拿，保证你什么也耽误不了。”
“不是作业，作业我都带了。”简翎看起来特为难，她右手用力抓揉着书包上的玩偶，那是简言送她的，毛线勾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简翎喜欢得不得了，“是……是下周家长会的那件事，昨天……昨天忘了跟我爸说了。”
“嗐，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放心，今天我就去跟你爸说。”
“谢谢姐，姐你最好了！”简翎拉开车门一把抱住简言。
“你知道就好。”简言用力拍了拍简翎的背，“下次记得在你的小说里给我弄个主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回你写的那个大反派，什么吞噬影子的女巫就是我！”
简翎学校门前的路是单行道，也不知道前面路口怎么了，反正堵得特厉害，半天挪不了一步，简言踩离合踩得脚腕子都要断了。
好不容易挪到路口，简言才发现那儿居然拉上了警戒线，把本就不宽的马路占了起码三分之一，简言好奇地降下车窗，注意到警戒线后头的那间独立咖啡馆里多了不少穿着统一黑T的人，似乎是个剧组在准备拍摄，一群人来来回回，又是拉线又是铺轨的，还有两个灯光老师模样的人在布灯。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我刚才一劲儿按喇叭提醒你别加塞、别加塞，还硬往里头挤……你瞧我这车门，漆都让你给剐掉了！”
“谁加塞了？你别血口喷人啊！明明是自己不会开车，你离前面的车都隔了快两个车位了，你不跟紧点，还不让别人跟啊？”
前面不远发生剐蹭的俩车主吵了起来，这下路彻底给堵死了，简言索性趴在车门上，研究起了那个剧组的布灯水准，这一研究不要紧，简言立刻发现这剧组的拍摄团队不是一般的业余，灯光老师连灯光膜跟泡沫板都用不明白。
“简言？”就在简言认真思考，要不要干脆下车毛遂自荐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简言茫然地探头张望，在看清喊她的那人后，她特想一脚油门踩到底，当即夺路狂奔。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林稚予拉高警戒线走到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