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乡后,刘月生一边待在家里耕田,一边帮刘鸿陵秘密发动群众,传递情报。不久,刘鸿陵在腰陂竹陂一带举行暴动,把义勇队赶跑了,成立了腰陂区苏维埃政府。
一天,竹陂乡苏维埃政府主席刘乜仔,来到刘月生家对他的奶奶李启嫂家说:“政府准备分田,你有什么想法?”
“没关系,分吧……”李启嫂爽快地说,“这个家人丁一直不太兴旺,为了不使这10多亩田地荒芜,不得不雇人干活,你们该怎么定就怎么定吧……”
刘乜仔说:“难得你这么开通,按理说你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不应该这么忘恩负义……可这是政策,我们也没办法。不过你放心,‘成分’归‘成分’,人归人……我们会将你们家的人,与其他地主区别对待的……你们家为革命作出的贡献,竹陂的乡亲们那个不晓得?”
“有你这句话,我就没什么说的啦……”李启嫂走进内室,捧出一个包了又包,缠了又缠的木匣子,一层层地打开,取出地契,双手递给刘乜仔。“拿着吧,这是我们家的全部家当……”
“你选两亩好点的田留下吧,你们这几张嘴也得吃饭呀!”刘乜仔说。
李启嫂摇了摇头说:“不啦,还是全上交吧,政府真要给我地,就按村里的标准分吧……”
“这样也好。”刘乜仔接了地契,点了点头说。
几天后,竹陂乡正式定阶级,分土地,李启嫂被定为地主分子,两个孩子,刘月生和他的表姐腊梅都被定为地主子女。但农会的人和乡亲们,对他们一如既往,一点也没难为他们。
刘月生健康地成长着,他在政府里进进出出,俨然成了这里年龄最小的“老革命”了。
一个山花烂漫的春天,刘乜仔在河边碰到月生,亲切地对他说:“小月生,你今年十几岁啦?”
刘月生说:“过了这个季节,就满14啦!”
刘乜仔说:“那你可以入团了,怎么样,我作你的介绍人?”
刘月生说:“我早就是啦!”
刘乜仔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宣的誓,我怎么不知道?”
“宣什么誓?”刘月生迷惑不解地问。
“你没宣誓,怎么说自己的是团员呢?”刘乜仔说。
“不就是举个手吗?”刘月生嘟着嘴,“你看我做的事比那个团员少,比那个团员差?”
刘乜仔连连点头说:“不少,不差,事虽然是这个事,可理也是这个理,都得依照规矩来……”
刘月生说:“就是嘛,我每次申请,他们都说我年纪小,年纪小……”
“可这次不小啦!”刘乜仔说。
“不小啦?”刘月生盯着刘乜仔。
刘乜仔说:“不小啦!”
刘月生追问了一句:“真的不小啦?”
刘乜仔说:“真的不小啦!”
刘月生说:“你真的愿意介绍我入团?”
刘乜仔说:“愿意……”
刘月生鼻子一酸,眼泪大把大把地涌了出来。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刘乜仔走后,他在河边逛了一个上午。他太兴奋了,他终于成为一句名副其实的堂堂正正的共青团员啦……
接下来的日子,天也蓝,水也清,刘月生革命干劲更足了。他整天泡在乡苏维埃政府,什么事都是抢着干,有时忙得饭也不记得吃。他请示了刘鸿陵,和几个刚入团的年轻小伙子商量了一番,再一次,在竹陂办起了农民夜校。正当他扯起风帆,刚要驰入主航道时,一阵飓风袭来,折断了桅杆,险些把这条小船也打翻了……
席卷苏区的“查田运动”开始了,上面派来了工作组不分青红皂白,把李启嫂列入了驱逐出境的地主豪绅名单中,还说要把刚刚入团刘月生从组织里清出去。
乡苏维埃政府主席刘乜仔,以理据争,历数了李启嫂、刘月生祖孙俩的表现和对革命的贡献。
工作组组长摇了摇头说:“这种人更危险,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隐藏得深,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可千万不能大意呀!”
幸亏刘鸿陵从前线赶了回来,才把李启嫂、刘月生祖孙俩从被驱赶的人群中救了回来……
可一波刚平,又起一波……
为了配合蒋介石对中央苏区的“围剿”,陈中光带着他的63师气势汹汹地杀进茶陵。那些逃亡的土豪劣绅也纷纷卷土重来,向那些分了他们田地的穷苦农民举起了屠刀。乡亲纷纷逃离家园,逃往九陇山区。
李启嫂一看情况不对,赶紧给了刘月生两块光洋,让他和姐姐一起逃。两个孩子一直跑到湘赣边界的九陇山区,待了半年。后来听说敌人撤了,便又跟着大伙一起往家乡赶,还没到家,又传来了消息,说土豪们又杀回村子,正在挨家挨户口捉人。经过这么一折腾,刘月生便铁了心决定去参军。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回到苏区后,刘月生便找到茶陵县独立营,要求参军。战士们忽悠他,随便说了一句:“你去找营长吧!”
独立营营长谭保连正在河边洗脸,远远看见一小毛孩来找自己,一见面就说:“我要参军!”
谭保连上下打量了刘月生一番,摇了摇头说:“不行!”
刘月生说:“为什么?”
“你这个小不点,球毛都没有长齐,打起仗来,是你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你?”谭保连挥了挥手,意思让刘月生走,不料这么一挥,把毛巾抖落到水里了。
刘月生立刻跳进水中,三踏两扑的,把毛巾捞了上来。
谭保连见小子脑子灵活,手脚麻利,心里便活泛了。他的眼珠子一转,决定先考考这伢子,便故意说:“说说,你为什么要当红军?”
刘月生说:“为天下的穷人,谋解放!”
谭保连继续问:“你知道红军有哪些纪律?”
刘月生说:“红军有三大纪律,六项注意。”
谭保连问:“是吗?你说看,是那些纪律和注意……”
“三大纪律是:第一,行动听指挥;第二,不拿工人农民一点东西;第三,打土豪要归公。”刘月生闭着眼睛背了起来。
谭保连又问:“那六项注意呢?”
“六项注意是:(一)上门板;(二)捆铺草;(三)说话和气;(四)买卖公平;(五)借东西要还;(六)损坏东西要赔。”刘月生一口气背完,望着谭保连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样,这回该收我当兵了吧。”
谭保连点了点头说:“你这小子,肚子里还有点货。不过参军可没这么简单,还要经过政治审查……”
“这个嘛,国民党已经帮我审查了……”刘月生兴奋地答道,“我是被国民党赶出家园的难民……你说合格不合格?”
“合格合格,”谭保连连连点头,可停了停又说,“可我说的是个人简历,你说说你的简历。”
“刘月生,民国28年生,自幼丧母,两岁被卖到现在的刘家,10岁跟着刘鸿陵爷爷读夜校,搞农会,成立儿童团……14岁入团……”刘月生一路滔滔地说了下去。
谭保连打断了刘月生的话:“等等,你说什么,你就是刘鸿陵师长的那个小孙子?”
刘月生说:“是的。”
谭保连说:“我说难怪呢,能把红军的《三大纪律,六项注意》背得这么滚瓜烂熟,你的情况,独立师的谭家述团长和我提起过,说他答应过要接你来当兵,要我什么时候有机会,代他完成这个任务。”
“他还记得我?”刘月生大吃一惊。
“记得,当然记得,你这小东西,人小鬼大,小小年纪,名声在茶陵苏区可不小,虽说人没看见,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不少……”谭保连拍了拍刘月生的肩膀,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子。
“那我当兵的事?”刘月生紧追不放。
谭保连笑着说:“放心吧,你这个兵,我收下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独立营长的一名战士啦!”
“谢谢营长!”刘月生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哈哈哈——”谭保连笑了,刘月生也跟着笑了。
就这样刘月生到了茶陵独立营,被安排到二连,给连长当勤务员。随后,赣省委和省军区组建红军湘赣红军新编独立一师,茶陵独立营被编入该师,刘月生也就从地方武装正式转入红军主力部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