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积成一片,寒风像把锋利的剑在空中划出尖利的声音。
刑场,这个通往阴间的路口。场上百余口人身穿囚服跪在木板台上。
灭九族!男女老少、上至七十多岁的老母下至两三岁的幼子,长长的排了十几排,密密麻麻的一下子就占满了这宽大空旷的刑台……
幼子无辜、老母无辜、族内之亲亦是无辜!
台下看热闹的百姓愤恨太子与皇后的恶行之余、心中也是不忍……
中宫皇后,母仪天下!
一生苦心经营,到头来却成为阶下之囚,跪在刑台之上,跪在百姓面前,莫大的讽刺!
褪去凤袍后冠的皇后也不过是普通妇人,没有精致的妆容,宫女的服侍,囚服满是污渍,头发凌乱不堪,面容苍白憔悴。
皇后看着前面的百姓,已是疯魔之态,时而痴笑,时而喃喃自语,满嘴说着胡话,
“韶华易逝、君心易改…既许一世、何以负情……痴梦半生、扑朔一世!呵!呵呵……哈哈……”
仰天狂笑,凄厉不已!
太子僵硬的跪在皇后旁边,面上无任何一丝波澜。
景大人深吸了口气,亦是感慨万分,
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哽咽,抱怨,谩骂……
李醋仔细看着台上的人,一个一个、足足看了两遍都没看到景诺儿。
李姜见李醋张望,道,“在看什么?”
“没有,”李醋摇头,忙收回目光看向李姜,“孩儿就是可怜那几个孩子。”
李姜微微点头,顺着他刚刚的目光看向那个最小的孩子,懵懂稚子,不知生死为何物,竟低着头一心在玩囚服上的衣带。
李姜长叹了口气道,“国法无情,所以说这人啊,不能走入歧途,害人害己,罪孽深重啊!”
“嗯。”李醋微微低头。
夕府.
拂溪一身火红华服坐在镜前,梳妆台上摆满胭脂水粉,从敷面、描眉、到上胭脂,拂溪认真又仔细。
镜中,拂溪空洞的眸子仿佛看到一个女子被一群官兵逼迫,女子眼中的恐惧、厌恶、恶心、绝望,直击拂溪心底,让她感到窒息。
“姐姐,姐姐……!”
门外传来虫虫欢快的叫声,不知是什么高兴的事,和素影两人笑语盈盈的跨步进门。
拂溪放下银梳回头,虫虫和素影看到拂溪的面庞不觉都愣住了。
“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啊!”虫虫说着走到拂溪面前。
素影看着拂溪,妆容隆重,明艳动人,眉如远山,深邃的眼睛充满了平静,当真是美如仙画!只是……这冷峻的面庞和眼底里分明流露出的杀气让人素影暗暗提心。
“你今日怎么了?”素影问
拂溪微微勾唇,对虫虫笑了笑。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素影道,“你去哪?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去。”拂溪冷声冷眸,径直从素影身边过去,行至门口处,又缓缓停住了脚步道,“你放心,我一会就回来。”
素影看着拂溪单薄渐远的背影,又怎会放心。
长春宫.
景诺儿被绑在椅子上、一左一右两个宫女看着。
听见殿门打开的声音,景诺往外看去,皇上踱步走进内殿,两名宫女朝皇上行礼便退了出去,王公公扶着皇上坐下后也告退出去。
“放我出去!”王公公才退出去,景诺儿就开了口。
皇上看了看这内殿的摆设道,“这是你母亲的宫殿,你小时候在这住过一段时间,可还记得?”
“放我出去!”文诺儿继续说着
皇上道,“你可知,你父亲求朕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你活着?”
景诺儿低垂着眼,哽咽了一下继续道,“放我出去!”
“……死有何难,活着才不易。”皇上看着景诺儿,顿了顿起身道,“你父亲是死有余辜,下去给你母亲赔罪,可你不一样,你母亲和你哥哥的仇尚还未报,还有幼弟等你照顾,你不能死。”
景诺儿道,“作恶之人自有天收,幼弟也自有人照顾。”
“懦弱无能之人才会把希望寄托在那些看不见摸不着、所谓的神明、报应身上,况且王氏已死,谁来照顾?”
“你杀了她?”景诺儿这才抬起眼皮看了眼皇上。
皇上道,“留下那孩子已经是朕最大的宽宥,你活着朕也好下去见你的母亲。”
景诺儿低垂着脸,眼泪瞬时流至唇瓣,自知别无选择,哽咽道,“我……我想去送送我父亲。”
皇上审视的看着景诺儿,好一会道,“好!”
景诺儿一路出宫,骑马直奔刑场!
刀锋铖亮、百余名壮硕的刽子手已做好一切准备,站在犯人身后,只待“斩”令下来便可挥起屠刀。
景诺儿坐在马上看着跪在地上等待行刑的父亲瞬间红了眼眶,只见有人大喊道,“午时三刻已至,准备行刑!”
有鼓声响起,刽子手拿起酒碗、喝了大口酒喷到刀上,百余把屠刀高高举起,只等监刑官扔下斩令便可落下。
“驾!”景诺儿挥鞭往刑台冲去。
百姓皆惊!怕被马撞伤纷纷慌乱跑开。
远处的拂溪见这景象微微眯眼,目光幽幽转寒,眸中蕴着寒霜。
李醋见是景诺儿骑马冲过来,忙上前拦她,景诺儿红了眼不管不顾,只一心想冲到景涛身边。
见李醋挡在前面,景诺儿双脚轻踮、借马背之力使轻功跃过李醋、跃到景涛前面。
“爹!”景诺儿叫着,挥剑就往景涛后面举着屠刀的刽子手砍去,李醋纵身拔剑挡住景诺儿的剑,回身将景诺儿拉到一旁。
景诺儿目光凌厉,反手挥剑挣脱李醋的手。李醋躲开,往前一步挡在景诺儿面前,不让她靠近刑台。
景诺儿见他阻拦,恨不能立即杀了他,全力使出生平所学、招招致命。
刑台上的景涛看着景诺儿,直起佝偻着的背,嘶哑着声音大声道,“罪臣景涛辜负皇上,辜负长公主,死有余辜,罪臣罪孽深重,唯死得以解脱,请姑娘速速离开!”
“不!”景诺儿含泪大喊,李醋道,“姑娘能逃过一劫已是万幸,切莫枉送性命。”
“不要你管!”景诺儿使尽全力挥剑,眸中满是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