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雪一直在下,下的是那种棉花一样的雪,天更阴了。下雪的时候倒是不太冷,我说:“等雪停了,天晴了,才是最冷的时候。”
外面的风特别大,虽然关了门,但厚重的门帘还是一直在晃。屋子里有一个铁炉子,里面烧着劈柴,路子烧得通红。老板娘在上面放了一块铁板,铁板上在烤着红薯。红薯烤的直冒油,特别香,她叫伙计给后面房里的房客每个人送一块过去。
伙计去送红薯,却怎么都敲不开两个解放军的门。
这时候大家都觉得不太对,贩卖山货的叔侄俩看起来有些紧张,叔叔说:“不会煤气中毒了吧。”
老板娘大兰子说:“煤气?不可能的,屋子里的火炕都是统一在厨房烧的,这里不可能有煤气,再说了,最近有风,炉子特别好烧。我们没有闷炉子,咋可能有煤气?”
门从里面拴着,窗户也拴着,拉着窗帘。我用鼻子闻了闻,好像有血腥味。
我说:“你闻一下。”
书生闻了闻,他说:“开门吧!”
外面的门栓是有销子的,上了门栓之后,有一个销子把门栓固定住,这样别人就别想从外面打开了。但是进了房子之后,屋子里就没必要了,所以,我很容易就用刀子把门栓给拨开了。这一拨开,我就看到炕上躺着两个解放军,脖子都被人切开了,血顺着炕沿墙子一直往下流,流了满地都是。
大兰子尖叫一声:“死人啦!”
我心说你喊个毛线啊,别人又不瞎。
这门一打开,那叔侄俩里面的侄子腿都软了,直接坐在了地上。
我回头再看看,马贩子听到有人喊死人了,出了屋门朝着这边瞅了瞅,之后就关上门回去了。
那四个拉鱼的汉子,远远地看着这边。
大同这时候出现在了门口,他说:“这不是解放军,看看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书生说:“你咋知道不是解放军?”
“解放军从里到外面都是军装,部队连袜子都发,你看他们,出了外面那层皮,其他的,根本就不是军装。”
我大声说:“假的解放军?”
大兰子大声说:“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
我说:“你去报官啊!”
大兰子这时候盯着我说:“雪这么大,怎么报官?”
“你这里没有电话吗?”
“没有。”
“电报呢?”
“更没有。”
我说:“离着最近的派出所多远?”
“派出所在大山子了,离着这里五十多里。”
大同这时候一边咳嗽,一边往前走。
他抬腿上了炕,开始翻找两个人的随身物品。大同说:“老板娘,这俩人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包裹?”
“有绿书包,就是军用的那种,每个人都背了一个。”
大同用手拎起来一个绿书包,书包是空的,在炕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手电筒,有毛巾,有牙膏,有牙刷,有香烟,有火柴,还有背心和裤衩子等等。
大同又拎起来另外一个,这个书包是满的。大同把书包倒出来,里面更多的是食物,有牛肉干,有大饼,有扒好了的大葱,还有硬邦邦的馒头。这些食物,够这俩人吃个三五天的。
我说:“看出啥了吗?”
大同说:“凶手杀了人之后,开始翻找东西,只找了这一个包之后,就找到了要找的东西。所以,这个绿书包,他就不找了。”
我说:“几个人干的?”
书生说:“一个人。我现在好奇的是,他杀人之后,是怎么出去的。难道这屋子里有密室?”
大同说:“我们怎么进来的,他就怎么出去的。他出去之后,用刀子扒拉门栓,把门栓插上的。就是用的杀人的那把刀子上的门栓,在门边上还有死者的血迹。”
我过去看了看,可不是么,这门上果然有血。
我这时候看到大兰子在饭厅里点了香,地上铺了蒲团,跪在地上开始跪拜,口中念念有词。在桌子上摆着一个黄大仙的泥像,端坐着,人的身体,黄皮子的头。不只是她在拜,厨子连带伙计一起跪拜。
大兰子在前面,厨子和伙计在后面,他们三个形成了一个三角形,搞得挺有仪式感的。
关上了门之后,我们回到了房间里,我说:“一个人去杀两个人,这好像不太对啊!”
大同说:“用迷香。”
我说:“看来是有备而来,要是这俩解放军是假的,那么他们又是谁呢?”
大同撇撇嘴说:“这是两个齐鲁人。”
“你咋知道?”
“他们的食物看出来的,而且这俩人的个子都在一米八左右,只有齐鲁人有这么高。”
书生手里摆弄着折扇说:“两个齐鲁人,跑来龙江,还冒充解放军,最后被杀了。”
我说:“杀他们的人是有备而来。”
大同说:“杀他们的人,就住在这店里。要想破案,就得控制住这些人,谁也不许走。”
我说:“我们不是警察,我们不让他们走,他们也不会听我们的。”
大同说:“不想惹事的话,等雪停了,我们也抓紧离开为妙。”
王德发此时睡醒了,坐起来说:“你们在说啥呢?雪停了吗?”
我说:“出人命了,两个解放军死了。”
王德发一听顿时精神了:“啥?”
我说:“不过是两个假的解放军。”
在这些人里面,最不可能杀人的就是王德发,他一直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呢,他喝多了酒,睡得和死猪一样。让他去杀人不可能,他不被人杀就不错了。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这是一场罕见的暴风雪。
雪下着下着,在屋子前面堆了起来,把门都给堵上了。
大同看着外面说:“不可能是外面来的人,没有脚印。”
我这才意识大同是怎么判断出来的,要是外面来的人杀了这两个人,拿走了东西,肯定会有脚印的,难道是飞进来的?
我从窗户看向了院子,一个脚印都没有。接下来,我顶着风雪出去,围着房子走了一圈,我甚至顺着院子周围的栅栏走了一圈,还是一个脚印都没有。不过我走过之后就有了。
我回来后,摇着头说:“一个脚印都没有。”
大同说:“任何人都不能排除嫌疑,老板娘,厨子,伙计,四个鱼贩子,两个收山货的,还有两个不敢露面的自称马贩子的摸金校尉。不过,凶手一定是知道这俩齐鲁人的底细的,知道他俩包里面装的啥。这俩人是从下面朝着边界去的,冒充解放军的目的就是隐藏身份。这俩人到底是什么人呢?当务之急是查清楚这俩人的身份。”
书生说:“你查案的隐上来了吗?”
大同说:“主要是案子不查清,我们根本就去不成海参崴。强行离开,边防那边一定会警惕,我们就算是想偷偷出境都不可能,更别说光明正大的过去了。”
书生说:“龙江河这么大,我们踩着冰面就过去了。”
大同说:“要是没发生命案有可能,现在死了两个人,边防一定会加强警戒的,就是怕有人畏罪潜逃。我们从这里到边境至少还要三天,雪停了,大兰子肯定去大山子报警,那边可是有电话的,电话一定打到上面分局,分局会通知边防。我们搞不好会被抓起来。”
我说:“要是你这么说,这案子还非破了不可了。”
大同说:“师父,我们知道自己不是凶手,但是别人不这么认为,他们会觉得我们嫌疑最大。”
我这时候拔出来刀子,看着刀子想了想说:“是啊,这俩人明显是被刀子抹脖子杀死的,我和书生手里都有刀子。”
王德发说:“不用怕,苏委员会保你们的。”
我心说你懂个屁啊,在命案面前,谁保都没用。新中国就没有等级之分,大家都信一句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家更相信的还有一句话,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人命大于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