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秋立即一激灵,她已经取出了针灸针。
“您说,我听着!我按您的指示照着做!”
“徐氏针法第十八套!”
这是葛老先生之前给许清秋讲过的一套古籍针法,据传创始人姓徐,可惜这套针法存世的只有残篇。
听说在很多年前,在封建古代,这套针法施展出来,能叫人起死回生。
许清秋立即来到床的另一头,她掀开男人身上的被子。
男人身着一件白衬衣,因为疾病的摧残,身形消瘦,但身量修长,目测至少一米八七。
但他身上,一条条肋骨清晰可见,皮肤白得仿若透明,甚至能看清皮下青紫色的淡淡脉络。
像个精致的,贵气的,却也无比脆弱的瓷器。
许清秋准备就绪,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施针时,就突然听见砰地一声。
“你干什么!?”
萧母竟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她一看见这一幕,登时满面紧张。
“你和萧云羡是一伙儿的?你滚开!我不准你碰云泽!”
“你们想要害我的儿子!”
“你们做梦!!”
萧母一脸癫狂。
她一把推开了许清秋,许清秋险些摔在地上。
好在一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她回头看了眼,见萧云羡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他身上有种清冷的,好似冰雪一样的气息,可他的手竟然很热,很暖,即便是隔着衣服的布料。
那份热力,也依然清晰准确地传递过来。
不过,许清秋心里很是平稳,并未有任何波澜,她立马就和萧云献拉开了距离。
此时萧母指着他们破口大骂。
“你们滚!我不需要你们的假好心!”
许清秋眉心一拧。
而之前忍了一路,无论萧母骂得再如何过分,却始终更沉默隐忍的萧云羡,却在这时沙哑地开口了。
“妈……”
“要是我哥他能活下来,我宁可用我这条命来换!我绝对不可能害他!我想要救他!”
可萧母却不信,在她认知中,萧家这个养子,萧云献,他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滚!你这个白眼狼!”
“我不是你妈,你也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儿子只有云泽一个!”
“你给我滚出去!”
萧母怒吼着,甩手指着门外。
而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房门一开,萧父便脸色一冷:“把她带到楼下去,关起来!别再让她过来闹腾!”
萧父沉着脸这么说道。
登时进来两名勤务兵:“夫人,得罪了!”
“你们放开我,你们没有权利对我这么做!”
萧母挣扎着,却根本不是那两名勤务兵的对手,她冲着萧父嘶吼道:“萧汉山!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
“要是云泽他有个好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和你同归于尽!!”
萧父神色一黯,却没出声,但两鬓的花白,却叫他显得越发苍老。
半晌,他才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让两位客人见笑了。”
萧父的眼角也有些发红。
葛老先生却没什么反应,仅仅是对许清秋说道:“继续!”
而许清秋再次拿起了金针。
她重新来到床边,凝视着病床上的男人,稳准狠,一针落在了男人的心脉附近!
这叫萧父瞳孔一缩,几乎下意识地就要上前阻拦,心里甚至隐隐觉得,怪不得刚刚萧母发疯,原来是看见了这一幕。
但……
萧父看了一眼萧云献,咬着牙隐忍了下来。
他相信,云献绝不会害云泽!他攥紧了双拳。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
就连萧云羡也不例外。
在许清秋施针的时候,萧云羡呼吸停顿,他绷紧了下颚,大气都没敢喘一声。
可他从未多说过什么,甚至都没有质疑。
这不是因为许清秋,而是他相信,有葛老先生坐镇,最差,也只是维持原状而已,出不了大乱子。
他紧紧地注视着床上的那个男人。
男人呼吸绵长,但心跳声却十分的微弱。
很快,十几根金针以男人的心脏为中心,均匀地铺散了开来。
而金针尾部正在不断地颤动着嗡鸣着。
许清秋也提心吊胆地注视着这一幕,这针法还是她头一回在活人身上使用。
她忐忑地回头看了眼葛老先生,见葛老先生微微点头,这才心头大定。
而就在这个时候。
“快看,心电图!”一名大夫震惊喊道。
原本微弱的心电波曲线,竟然出现了略微强烈的起伏。
不久之后,又平缓了下来。
但是这一次的平缓,却几乎能够达到正常人的水准。
“葛老先生!这是?”
之前那个医生一脸惊喜地站出来:“这是您新收的小徒弟?后生可畏啊!这套针法可不容易!”
然而葛老先生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冷,皱着眉说:“那不是我徒弟。”
许清秋正在抹着额头上的冷汗。
她心里有点纳闷,葛老先生从前到底遭遇了什么?
对行医和收徒这两件事,似乎很排斥的样子?
但看见葛老先生那拒人千里的脸色,她倒是也没敢多问。
此时萧云献已经快步上前。
他注视着病床上的男人……
“哥?”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而病床上,那个俊美而孱弱,儒雅又温和的男人,徐徐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清静的,平和的,好似一泓秋谭的眼眸,宁心静气,美得好似一幅画,有种深邃古典的韵味。
更像是一壶醇酒,芳醇至极,醉人得很。
“云羡……”
男人弯了弯唇,虚弱的声音带着些儿病弱的沙哑,却很平和。
可他这副模样,却叫萧云羡红透了双眼。
“哥,我在,我在这!”
他紧紧地握住了萧云泽的手。
萧云泽看见他脸上的巴掌印,眉心轻蹙,才虚弱地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是她打你了?让你受委屈了。”
素来清冷的萧云献,却咬了咬薄唇,在嘴唇上咬出一个印子来。
旋即破涕为笑。
“不委屈。”
他摇着头。
“真的不委屈。”
他哽咽着,这么说。
他并不觉得委屈,因为,那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是他害了萧云泽。
他是个罪人。
理当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