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
牛棚外围扯开一片篱笆,圈出了一片空地。
院子里,许清秋铺了一大块蓝白格子的床单,正和包括那位楚爷爷在内的几个老人席地而坐。
而床单上摆放着她带来的各种佳肴。
盒子一打开,楚爷爷就已经忍不住地口水泛滥了。
“太香了!”
“竟然有肉粽?面线糊!还有炸枣?还有田螺肉碗糕!”
这可全是家乡那边的特色菜,楚爷爷一惊一乍,眼睛都红透了。
“还有土笋冻,三合面!衙口花生?”
每当许清秋拿出来一样,楚爷爷就惊呼一声。
老人不但馋得双目通红,更是口水都快从嘴边流淌下来了。
许清秋拿起一颗肉粽塞进楚爷爷手里:“楚爷爷,您吃,别客气。”
“这,这……”楚爷爷受宠若惊,但盛情难却。
而且,可能是因为刚出锅不久,来时又一直在盒子里装着,那盒子外面身子还用一条被子裹住保温,这香气闻着便是越发浓郁了。
另外几个老头老太太,即便不是闽南那边的,可看着这么多好吃的,也是一阵心动。
许清秋很是大方,一人分一些,然后招呼着大伙儿一起吃。
可这些老头老太太,都活了大半辈子了,几乎全是高知识分子。
有的曾担任过某报社的总编,有的曾在苏联留学,也有人是个老教授老博士,甚至有人曾在顶级学府担任过正副校长。
不客气地讲,这可全是一个个的老宝贝,人家那是人老活成精。
就好比楚爷爷,他手里剥着肉粽,眼珠子也没闲着,看看许清秋,又瞧了瞧葛老先生那屋紧闭的房门,突然就咋呼起来。
“哎,还真别说,这可真香,真好吃,真地道!”
竟然还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另外几人一听,也是笑了,故意扬高了声音。
“之前就一直听说,这闽南菜啊,清鲜香脆,注重调汤估料。”
“对对对,口味清淡,酸甜适宜!那叫个中西合璧,变化无穷!”
“这换我说啊,还是咱们这位小许同烹调技法好,这都快赶上外头那些大师傅了。”
许清秋一听,险些愣住,旋即哭笑不得。
“爷爷奶奶,你们太抬举了,太客气了。”
她扶着额,她知道自己手艺不错,上一世起初并无一技之长,但可能是做惯了全职主妇,就喜欢在菜色料理上下功夫。
后来……后来周孝宁牺牲了,她一个人过日子,那些年真的太漫长,她有时都怕自己撑不住,只能更加努力地充实自己,让自己活得像个人样儿。
当然也必须得承认,那时候学做菜也是为了赚钱,想给周孝宁买金山银山,豪宅豪车……
不得不说,后世的纸扎文化相当了得,只有她不敢想的,就没有人家手艺人扎不出来的。
而葛老先生脾气古怪,她就准备利用美食做捷径。
“丫头,可别谦虚了。”
楚爷爷正啃着肉粽,吃得那叫一个喷喷香,还故意吧唧嘴,吧唧出了很大声。
其余人也道:“就是就是,丫头就是手艺好,真香。”
甚至还有人贱贱地跑去葛老先生的窗户边上,风一吹,那可真是更香了,香味儿顺着窗户缝隙往里挤。
葛老先生本是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眼皮子一跳,就有点坐不住了。
思考半晌,才一脸严厉地走出来,冷眼看着那些人。
“老先生,您出来了?来,这是您的。”
许清秋往老人手里塞了个肉粽。
葛老先生僵了僵,闷闷地看了她几眼,咽了咽口水说:“我不收学生。”
“没关系,我只是想向您请教几个问题。”
葛老先生又闷闷看她半晌,才剥起了肉粽:“问吧!”
许清秋特别开心,立马掏出她那本厚厚的医书。
书页已经翻黄了,纸张都变脆了,这其实是个手抄本,全是她外公的字迹。
葛老先生狐疑地皱皱眉,总感觉这字体写得破马张飞,一横一撇都快扯到天上去了,这跟鬼画符一样的狂草,换成别人还真不一定能认识。
但,看着倒是有几分眼熟,好像曾在哪儿看见过类似的字迹?
许清秋指着其中一行问。
“是这里,就好比这个钟乳石,我外公这个手抄本里提过好几次钟乳石,但我不太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葛老先生瞥了一眼,勉强辨认出那鬼画符一样的草书到底在表达什么,这才说。
“钟乳石,味甘,性温,无毒。归肺、肾、胃经。可补虚损,壮元气,益阳事……”
许清秋:“?”
脑子一嗡,轰地一下险些炸裂。
这不就是壮那个什么阳吗!
天可怜见,她两辈子加在一起,但还一直是个雏呢!
葛老先生一看就知道她想歪了。
“这东西还有其他功效,主治五劳七伤,咳逆上气,治寒嗽,通嗓音,益气补虚损,治疗较弱疼冷,下焦伤竭,久服益寿不老……”
治疗疼冷?
许清秋眼光一亮,连忙掏出个小本本,认认真真地记下。
葛老先生瞥了她好几眼。
接下来她抓紧时间,连忙问了好些个问题。
葛老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
本来,许清秋玩的这一出,本就不是什么阴谋,而是光明正大的阳谋,是一桩买卖!
拿人手短,吃人手软,葛老先生内心唾弃嘴馋的自己,但也不得不承认已被收买的事实。
然而逐渐的。
“我都记住了,谢谢您。”
许清秋大喜过望,她脑子很灵,葛老先生只需讲一遍,她就能过耳不忘。
当她埋首,在小本本上认认真真地写下各种注意事项,并利用她那聪明的头脑进行举一反三时,葛老先生的眼角轻轻跳了跳。
这倒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葛老先生看她的眼神渐渐变了。
“老先生,那我明天再来。”
眼看时候差不多了,天色都快要暗了,许清秋也收拾收拾,准备打道回府了。
葛老先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手里抓着把炸枣,许可似地点了一下头。
而许清秋收获颇丰,她心情很好地走出牛棚,可谁知。
“你怎么在这里!?”
当男人清冷,又暗含孤傲锐利的质问响起时,许清秋愣了愣,接着脸一黑。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牛棚你家的?”
她水亮的眼睛生气蓬勃,含怒看向面前那清冷俊逸的年轻人。
正是萧云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