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的时候，吴杰通知李芸，省里把这个碎尸案列为督办案件，每隔两天就要往厅里汇报一次进度，黎局长更是让吴杰每天上班都汇报前一天的进度。现在死者的牙齿送到市局已经一周了，但还是没有结果反馈，吴杰叮嘱李芸再追一下。
李芸连忙打电话到实验室，接电话的是张晶，她从04年市局建实验室就从事检验工作，工作历来认真负责，在物证检验方面是出了名的细心，上次老太婆指甲里检出孙子的DNA就是她，但这次她在电话里很无奈的告诉李芸：死者牙齿的没有检验出来。
“为什么做不出来？”李芸有些不理解。
“做不出来才正常，现在全国就没几家实验室能做这个。”张晶耐着性子和李芸解释，2006年这会儿，全国各地虽然陆续建了DNA实验室，但骨骼的检验一向是难题，市局以前也没有检验过骨骼。
张晶也是一边查阅论文上的方法，一边摸索着尝试，只是她前后砸了两颗死者的牙齿，花了一个星期也没能检验出来。
张晶建议重新提取两颗牙齿送到省厅去检验，“他们那儿仪器先进，应该比我更有把握。”
得到这样结果，李芸也没办法，郑亮安慰她说：“反正也没有排查到相类似的失踪人口，不用急。”
李芸和郑亮一筹莫展的样子，让肖潇瞧在眼里，她想起外婆说外面流言四起，结果这里连死者的DNA都没有检验出来。
肖潇这几天也在翻书，但是只凭一个高度腐败的人头，能够推断的尸体特征实在是有限。现在DNA检验又没有结果，想到那个颅骨还孤零零地摆在冰柜里，她仿佛觉得有一个幽灵在身边看着自己，她得再努力一点，再快一点想到办法。
自己在解剖室发誓说要替她发声，为她寻回凶手，不管有没有人听到，那也一定要说话算话！
她总觉得自己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东西，但她翻完书架上的病理学和物证学，都没有找到相关内容。
中午饭堂的菜式还是老样子，除了白切鸡就是清蒸鱼，这些大锅菜不要说和饭店比，就是和家庭小灶的出品都差了一大截。
肖潇拿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捣鼓着餐盘，电视里午间新闻的播音员用极快的语速播报着新闻，只是肖潇却完全听不进对方在说啥。
郑亮打了双份的饭菜，他把装满的饭盆放到肖潇的旁边，抬头看了看电视里和早间新闻一样的内容。他又站起来，找了遥控器，开始调台，“每天看几遍，腻不腻，还不如看看电视剧。”
“电视剧！”肖潇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大学刷美剧《CSI》的时候，看到过类似的内容。她唰地一下站起来，把饭盆一收，也不顾郑亮奇怪的眼色，就往办公室跑，她已经记起来到底是在哪有这部分内容。
等到郑亮吃完饭，施施然地回到办公室，肖潇已经拿着《法医人类学》，把书翻到了颅骨复原面貌的章节，她指着上面的内容问郑亮以前有没有试过这种方法。
“你饭都不吃，就是回来翻书找这个？”郑亮有些哭笑不得，“我早就想过这个方法，只是问了市局和省厅，还有我们大学的法医系教授，他们都说只有上海和北京那边才有专门的软件和人才，而且费用可能还不低。”
“经费还能想办法争取，关键是现在连找谁都不知道。”李芸也有些打退堂鼓。
“有这么难吗？”肖潇很是不能理解。
“饭店蒸的鱼不难吧，但我怎么弄就是没人家的好吃。”郑亮再一次用食物来结束了话题。
这天下午肖潇和郑亮又拔了两颗牙齿，送去省厅的DNA实验室，肖潇意外地发现收检的老法医，居然也是自己的学长，虽然对方也没保证能做出牙齿的DNA，但却格外热情。
临走时，肖潇看着这个师兄这么好说话，她忍不住向对方请教哪里能做颅骨复原面貌。
师兄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肖潇还在琢磨这样的手段，不过他还有有些遗憾地解释，省厅确实没有人能够做颅骨复原面容，主要问题是没有购买相关软件。
但在他眼里，这个技术其实并没有想象那么复杂，人的面部特征虽然带有明显的性别和年龄特点，但是所有的外貌其基础都是头面部的骨骼。他觉得这个女尸的骨骼本身就很完整，就算没有计算机软件，只要有专业人士在颅骨的石膏模型上进行塑像，也可以让复原的面貌近似于死者生前的面貌。
“你想想，哪种职业经常搞塑像？”
师兄的说法提醒了肖潇，对骨骼和软组织分布熟悉的，除了医生，还有美院的老师，而他们正是塑像的高手。正好肖潇读大学的时候，为了画好人体解剖的素描图，特意去美院旁听过几堂素描课，还留了老师的联系方式。
从省厅回到家，肖潇第一时间翻出当年的学习笔记，找到了那个美院何老师的电话，她有些忐忑地拨了电话。
何老师听完肖潇的请求，表示自己对塑像倒是熟悉，但是颅骨复原面貌，他听都没有听过，更不要说做了。
肖潇耐心地讲了颅骨复原的原理和要求，何老师一边听一边感慨，随着肖潇的讲解，他对这个技术的兴趣越来越大。
“你们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来随便捣鼓？”何老师还是有些犹豫。
“没问题。”虽然肖潇回答得无比坚定，但当她拨通李芸的电话，提出把颅骨送去美院的时候，李芸立即给她浇了一大桶凉水。
“就算我同意，吴杰那边你想好理由了吗？”李芸接着又问肖潇，那个高腐的头颅她怎么处理，总不能像现在一样直接捧过去吧。
肖潇挂完电话，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打电话给吴杰，每次和这个严肃的大队长汇报工作，肖潇总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本以为又要大费周折地解释前因后果，结果吴杰告诉肖潇，李芸刚刚打了电话，已经把她的想法提前汇报了，解释就不必了，他只是想知道复原面貌到底靠不靠谱，对案子又能有多大帮助。
肖潇也拿不准吴杰的意思是赞成还是反对，但事到临头，作为提出想法的人，作为一个法医，她必须得相信科学，相信技术的力量。
“做了未必有多大用，但不做就一点用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