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李芸丈夫在人民医院做了心脏彩超和造影，最后确证是先天性房间隔缺损，只是之前年轻，身体好，才没有症状。如果想根治，就得做心脏手术，李芸不大放心让丈夫在江城做手术，但省城的医院她也并不熟悉。
肖潇主动帮她联系自己在大学认识的教授，还在李芸丈夫入院那天忙前忙后。
手术很顺利，李芸在丈夫出院后，想起这多亏肖潇的提醒，她深感庆幸，也对肖潇忙前忙后地联系医生颇为感激。
眼看已经进入腊月，距离除夕不到二十天，李芸想着给肖潇家里备点年货。结果没等她开始行动，江城通往省城的城际铁路工地上就出了大事，项目二把手，绰号“地中海”的王成栋莫名失踪了。
2007年1月24，农历腊月初六，好几个人给王成栋打电话都没打通，起初大家以为他是开会也没人在意。由于项目指挥长基本长期不在工地，作为项目的二把手，实际上就是工地的总指挥，王成栋一向行踪自由，即便出去一两天，也没人敢追问他的去向。
直到第二天下午，王成栋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工地宿舍也找不到人，车场里的公车一辆没少，门卫老张也说没见到王成栋出去，大家这才察觉不对劲，综合办公室报了警。
大家都觉得他就在工地。
可工地面积有一百亩，里面有各种大型施工器械，还有一百多间板房，更不用说堆积如山的混泥土构件，随便一个角落都能藏下人。
派出所到了之后，先是找了宿舍，接着去了库房，甚至爬到最高的混凝土搅拌塔顶上找了一圈。但无论是电线乱拉的工地，还是堆满东西的库房里，都找不到王成栋的身影。
门卫老张这天下午喝了不少茶水，他跟着大部队找到六点多，觉得有些尿急，瞅了瞅周围，发现自己走到了工地废弃的侧门。
这里靠近围墙的地方长满了杂草，他一靠近，只觉得这里味道有些难闻，撒完尿就着急着往回走，结果一扭头，就看见旁边门卫室中间黑漆漆的一团，好像有什么东西。
老张走了过去，用手遮住反光朝里面瞅了瞅，窗户下端的磨砂纸挡住他大片视线，他踮着脚始终看不真切。他伸手握住门把手一旋，房门开了，门外的光线透了进去，他看见了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画面。
房子中间的椅子上分明绑着一个低垂着头的人，满地的鲜血已将地板浸透。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两步，蹲下身子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对方的脸，那正是他们找了一下午的王成栋。
江城城际铁路是市里的重点工程，承建单位又是大型国企，项目指挥长和江城公安局长一个级别，项目二把手死在工地废屋里可是件大事。
这个工地平时是封闭施工，四面都有围墙，除了讨债的供应商和运货的司机，基本不会有外人来，今天这里却聚集了小半个江城的警察。
肖潇拎着箱子抵达现场时，黎局、吴杰都已经到了工地，吴子豪他们都开始分头找人询问调查。派出所已经在板房外面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尽管已经是晚上，但依然有不少工人和工地管理人员聚在这里围观。
现场附近没有灯光，除了勘查车旁临时支起的路灯，四周一片黑暗。
肖潇穿过人群，一推开房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把电筒光往内一探，就看到了房间正中间的尸体，死者被人用尼龙绳绕了几圈，双手反绑在靠背木椅上。
肖潇把电筒围着尸体周边照了一圈，发现除了这个椅子，靠墙的位置还有一个闲置的双层架子床，床上只剩了木头床板。
她小心地绕开血迹和地面上的各色杂物，这里显然有段时间没有人待过了，门边的塑料袋和空瓶子上都落满了尘土，地上还丢着一件反光衣，墙角的地方甚至有一双黑色的雨靴，和一个红色塑料桶。
肖潇走到椅子边，只见王成栋低垂着头，秃顶上沾着一些血迹，在电筒的照耀下还反射着光。
由于姿势原因，她看不清死者的脸，只看见对方身上的夹克上满是血迹，椅子周边的地板上也有一大滩凝固的血泊。
肖潇伸手扶起死者的下巴，几只苍蝇从尸体上飞了起来，即便带了双层手套，她也感觉得出对方的肌肤已经变得冰凉。
王成栋脸上沾满了血迹，到处都是淤青和浮肿。肖潇注意到对方脸颊上有一道条索状的勒痕，她伸手扒开死者撕裂的嘴角，只见他的牙齿被人拔掉了好几颗，舌头也被割了一截。
被反绑在椅子背后的双手，右手食指和中指都已经被人切掉。其余几根手指，全都被人用类似钳子的工具夹得稀碎，全靠皮肤牵连着才没掉下来。
肖潇蹲了下来，地板的血泊几乎完全凝固，隔着口罩也能闻到冲鼻的腥气。她用钳子把血泊中间厚厚的凝血扒拉开，里面赫然有两条手指。
接着肖潇又在这堆凝血块里发现了死者的半截舌头，还有那些被拔下来的牙齿。
“嚯，虐杀！”郑亮在一旁忍不住吐槽。
肖潇也看出这一点，头上的和手上的损伤目的都是折磨死者。
肖潇看着中年发福的秃顶男人，陷入了沉思，是为了逼问什么东西？还是仅仅因为仇恨？
李芸拍完照，指着死者身上的绳子：“要解下来吗？”
肖潇回头望向郑亮，看到他点头，这才找了把剪刀把尼龙绳剪断。随后两人避开血迹，把尸体放在了旁边铺开的塑料布上。
尸体已经完全僵硬，即便放平，他的双脚依然保持着坐姿状态。肖潇注意到，死者身上染满血的夹克上，有好几个破口。
她拉开死者的衣服，就看见尸体的左胸上有七处刀伤，每个伤口都深入胸腔。
胸部伤口是典型的长刃尖刀形成，而要拔掉死者的牙齿，夹碎他的手指，必然还需要一把钳子。
只是肖潇和郑亮翻遍了板房，还有周边的草丛都没有找到对应的凶器。
虽然架子床的栏杆上发现了几个灰尘手印，但是看起来都不是新鲜留下。
板房地面上，到处都是杂乱的足迹鞋印，在牵起警戒线之前，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进入过板房。
围观的人群站在警戒线外，根本看不见屋内的情况，但他们依然热情不减，初步勘查结束后，肖潇觉得这时候的人数比刚开始勘查的时候还多。
吴杰听完汇报，皱起了眉头。明天就是腊月初八，过了腊八就是年，按照惯例，工地上进入腊月二十就会停工放假。
工地上三百多号工人和管理人员大多是外地人，到时候除了十来个人留守，其他人都会选择返乡回家。
如果春节前破不了案，他们返乡后，案件的侦查难度会直线上升。
吴杰环视着周边的围观人群，昏暗的灯光下，根本看不清那些人的面貌和表情。
吴杰暗暗心惊，凶手会在这些人当中吗？
必须得赶在工地放假前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