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半,彭华打开了出租屋的铁皮门。使劲一推,那个生锈的门轴又发出熟悉的吱呀声。房间里有些昏暗,他按开门边的电灯开关,把门带上,埋头就往床边走。这会儿不管什么事情都得靠边站,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昨天晚上一整晚,他都待在派出所里,那帮警察表面上只是问话调查,可话里话外怎么听都像是怀疑他杀了老婆。他虽然不算是好人,可怎么也不可能杀自己老婆啊,那可是他的摇钱树。现在老婆没了,处理后事又是一大笔开支,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他越想越气,可就在准备躺下的时候,彭华停了下来。
床上什么时候放了这么一堆衣服?
他愣了一下,暗叫一声糟糕。
低头一看,平时放在床底的行李箱分明被人挪了位置。
他拉出箱子一看,果然原本放在箱子夹层里的六千多块现金都没有了。
“谁他妈进过我房间?”彭华拉开房门大声地吼道,那些钱可是攒下来可不容易,他还指着这些钱给老婆办后事呢。
隔壁屋的阿花穿着睡裙,一脸惺忪地打开了房门。她也被带到派出所问话,直到两点多才回来,看到彭华凶狠的眼神,她赶紧摇了摇头:“我没进去过。”
等到肖潇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
上午的时候三人一道给谭江丽做了尸体解剖,死因和尸表检验的结果一致,确定是掐颈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郑亮在尸检的时候,发现死者的左面部略微比右边颜色深一点,解剖后确定凶手应该是扇过死者耳光。他觉得这是凶手和死者争吵过程中产生的打斗,倒是侧面印证了这不是一个有预谋的案件,更接近于激情杀人。
上午彭华报警之后,派出所就安排了治安队员守在出租屋门口,这会儿看到技术组三人出现,彭华和那个治安员都迎了上来。
李芸昨晚离开时就想过要不要看一眼一楼,可当时彭华在派出所,他们没有钥匙也就放弃了。现在看着乱糟糟的房间,李芸心里也有些打鼓:“你确定放在箱子里?有没有动过其他东西?”
彭华摇了摇头,他看见钱丢了就立刻报了警,屋子里就没别的东西值钱。不过在屋子外边待了一上午,他有了新的想法:“我晚上跟你们去了派出所,有人守在这里都丢东西,你们要赔我!”
“你怎么知道是后半夜丢的?”郑亮可不会惯着彭华,他对这个吃软饭的家伙很是不屑,都这时候还想找公安局打秋风,门都没有。
“我晚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彭华记得他吃完晚饭出门时,家里还很整齐,现在不仅床底的箱子有人动过,屋子里的柜子和抽屉,都一团乱,连床尾装衣服的编织袋也被人拉开了拉链。
“在门外面等着,我们要勘查现场。”肖潇有些烦躁地把治安员和彭华都撵出了门外,又递了口罩和鞋套给还想怼人的郑亮,“先干活。”
尽管父亲丧事不久,肖潇就回归了紧张的法医工作,但悲痛之余,情绪难免低落,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稀罕。看着肖潇又不快地皱起眉头,郑亮也不由自主地咽下了嘴边的话语。
一楼的这间出租屋和楼上的炮房就完全不一样,楼上除了孤零零的床,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有。一楼这边就满是生活痕迹,屋里不仅有做饭的餐具,还有一堆个人生活用品,到处都挂着彭华夫妻俩的衣服。最明显的翻动痕迹就是床下的箱子和床尾的编织袋,但这两个东西都很难留下指纹,李芸对着把箱子里的几个装证件和银行卡的塑料袋作为重点,正一点一点地查看。
肖潇凑过去看了两眼,发现帮不上忙,她就把注意转向了屋子的格局和出入口。这个一楼的套房,除了临街的正门和旁边带栅栏的窗户,就只有后面临河的位置,有推拉窗可以通往外面。肖潇走过去伸手一推,铝合金的窗户一下子就打开了,她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锁扣根本就是坏的。
窗户外面是流经江城主城区的内河,午后时分,一丝风都没有,污浊的河水缓缓地流淌着,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昨天谭江丽被杀后,派出所就安排了人守在街上,后面又是临河,理论上不可能再有其他人能不知不觉的进来,所以郑亮才会觉得失窃是在谭江丽发现被杀之前。
但肖潇从窗口探头往上看了看之后,有了新的想法。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凶手是从楼上翻窗户下来?”
临河这边的窗户,在外面有一个十多厘米的混泥土雨棚,从二楼窗户出来的能很容易地借力翻下来。
三人一起上了楼,果然从二楼的窗户往下看,雨棚上有半个新鲜的足迹,还有明显手指攀爬痕。
“可惜没贴瓷砖。”李芸看着粗糙的水泥面有些发愁,这样的表面可提取不到指纹,而箱子里那些物品上,她也没有发现指纹。
“能确定出入口也行。”郑亮回头看了看楼梯,“难怪那个阿花没看到人下楼。”
肖潇皱着眉头估摸着难度,明明从楼梯下去更快更方便,凶手为什么一定要舍易求难呢,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偷东西?她又看了看这间简陋的炮房,搬走了尸体,拿走了垃圾桶,这里愈发显得空空荡荡。
倒是床尾的地面上还有一小撮排成行的白灰……
白灰?肖潇愣了一下,明明有海报,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这么多白灰?
她走过去一看,发现海报下端根本没有粘胶,肖潇伸手掀开画报。床头正对的海报下端,有好几块砖都没有黏合剂,她伸手一推,一块砖就掉到隔壁屋的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肖潇感觉到心脏也猛地一跳,眼前赫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她几乎忘记了呼吸,一块,两块……一共十块砖全部取下来之后,墙上出现了一个宽度超过四十厘米,高度超过二十厘米的大洞。肖潇伸手摸了一下洞口下沿,那里并没有什么尘土,像是不久前才有人擦拭清洁过。
她蹲在那里低下头,用电筒照了过去,隔壁是一个连床都没有的空房间,地板上满是尘土。肖潇伸手把掉在隔壁地板上的砖头捡了过来,正准备站起身时,电筒照到了对面墙壁的角落——那里的墙砖同样被人掏空了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