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6号,星期五下午,肖潇一早就和郑亮到了殡仪馆,这里有一条水浮尸等着他们检验。
死者是个中年男性,浑身赤裸,尸体已经高度腐败,呈现出典型的巨人观。他的五官都已经肿胀变形,四肢和躯干都黢黑肿胀,腹部鼓得尤其明显,以至于肚脐都被挤出来变成了一个小山丘。
尽管肖潇已经戴了防毒面具,但依然能够清晰地闻到尸体的恶臭。
郑亮指挥着肖潇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又依次扒开死者的眼睑和口鼻让李芸拍照片。“赶紧拍照,早点下班。”
肖潇指着死者顶部的一个创口,有些不放心,“不用解剖吗?”
尽管一般无名尸是需要登报一个月,没人认领之后才解剖。但是法医初勘觉得有异常时,同样可以决定是否当场解剖。
“腐败成这样了,有什么好解剖的。”郑亮用食指捅进尸体头顶的伤口里,使劲地压了压,又用钳子扒开看了看,“没骨折,不是致命伤。”
“可这个位置也不容易磕到吧。”肖潇还想坚持一下,“不解剖怎么确定死因?”
李芸见肖潇准备愣头愣脑地死磕,赶紧放下相机打了圆场,“反正要登报,再等等吧。”
虽然肖潇心里清楚,这样的尸体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辨认出来,但李芸和郑亮都提出了反对意见,她也不好坚持。
肖潇抬起死者的双手,“行吧,先打个指纹?”
“这能打到指纹吗?”郑亮有些怀疑,他记得之前李芸只给新鲜的尸体采集指纹。
李芸戴了手套,拉起了尸体的双手,死者的手指和掌面表皮已经剥脱分离,形成了表皮手套,只剩下指背和手背还有部分和原本的皮肤相连。
她皱着眉头,仔细地看了看那些指端纹线,“有点麻烦。”
“不行就算了吧。”郑亮见李芸有些犯难,也打起了退堂鼓。
肖潇回忆了一下上个星期刚看过的论文,看着李芸紧锁的眉头,“要不,我来试试?”
她用手术刀沿着末节指节,给那些表皮手套做了一个环状切割,然后轻轻地一扯,就完整的取下了手指指套。
看着眼前异常完整的指套,肖潇不由得笑了笑,她没想到这个尸体取指套这么容易。
有了这个成功经验,她也放松了下来,十个指套很快就都被完整的剥离了下来。
解剖室里就有无水酒精,肖潇找了个烧杯,很快就配出了75%的酒精。
肖潇干脆把烧杯和指套都拿到了解剖室外的走廊,耐心地等了二十分钟,那些表皮指套基本就都缩了回去。
她把十个指套依次套在自己的手指上,用纸巾稍微蘸干,然后在黑色的捺印盒里滚了滚。
看着李芸摊开的A4纸,肖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缓缓按下了手指。
成败在此一举。
随着她的手指慢慢滚动,白纸上留下了清晰的黑色纹线。
肖潇才按完第一根手指,在抬起手指瞬间,李芸就拿起了A4纸,凑到眼前仔细查看。
“行不行?”肖潇看着李芸严肃的表情,心中忍不住有些忐忑。
“成了?”郑亮探头探脑地也想看看结果。
李芸看了好一会,终于收起了严肃的表情,“非常棒!”
肖潇看到李芸露出了笑容,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又证实了一种新方法,三人都有些兴奋,李芸更是在收队之后请肖潇和郑亮一起在东江大排档吃了一顿河鲜。
吃完饭,再从局里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路上的街灯亮起散发着微黄的光芒。
肖潇虽然提前给外婆打了招呼,但这时候骑着车吹着晚风,她也不禁有些期待家里明亮的灯光,还有粘人的小猫汤圆。
眼看再有两个路口就到了小区,肖潇把摩托车把手朝自己的方向又紧了紧。
就在这时,一个拎着塑料袋的老太太,从巷子口出来直直地横穿马路,她赶紧松开油门,双手捏紧了刹车。
车胎在潮湿的路面上有些打滑,肖潇感觉车把手越来越不受控制,“小心!”
老太太听到声音后一扭头,就看见冲过来的肖潇,她往后一退,手里的塑料袋中掉出了好几样东西。
肖潇往外打了一点把手,惊险地从老人身边擦过,等她把摩托车停稳之后,连忙跑过去帮老太太捡东西。
“不好意思。”她带着歉意地把手里的鲮鱼罐头和方便面塞回老人的塑料袋。
老太太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撇了她一眼,肖潇这才看清对方的脸,她不由得楞了一下。
她认得这个老太太,对方正是莫生德的母亲葛秀甜。
肖潇前两周才去搜查过对方的家里,她还记得这个老太太当时摆着臭脸,一直抱怨不停。
肖潇看着老人有些佝偻的身躯:“你去哪里?要不要送你一程?”
葛秀甜显然没有认出这个戴着头盔的女孩,就是曾经到过她家的女法医,她摇了摇头,穿过马路,慢慢地走远。
肖潇看着昏黄的街灯下对方佝偻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回忆着之前的搜查情况,还有刚才的一幕幕情景,终于反应过来。
“她不住在附近,大晚上的,她不应该拎这么多东西过来。”
对方塑料袋里全部是零食和方便食品,肖潇记得当初搜查葛秀甜家里时,那里可没什么零食。
眼看对方转入横巷,就要消失在街头,她骑上摩托车,一轰油门,远远地跟了过去。
她倒要看看这个葛秀甜究竟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