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到了3月底，离别墅火宅发案已经两周，虽然每次开会吴杰都让吴子豪加紧追查，但他也知道最佳的破案时间已经过去。
队里贴身跟了吴娜一个星期，也没有什么发现，只能把人手撤了回来。
谢天贵的姐姐来公安局闹了两次，投诉说他们查案不力，差点把他弟弟的骨灰都给了别人。肖潇陪着郑亮去了两次信访室，但对方并不接受他们的解释和道歉。最后还是黎局做主，联系殡仪馆免了所有丧葬火化费用，对方才肯罢休。
技术组三人又去了吴娜的娘家，还有莫生德母亲葛秀甜的住处搜查了一次，也没有发现。
星期五开碰头会的时候，吴杰暴躁地拍着桌子：“怎么搞的？一点线索都没有？”
老潘坐在他对面，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吭。情报队一半的人力都在跟进这个案子，但就是找不到新的线索，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倒是有两则消息让队里不得不重视，一个是给莫生德放款的地下钱庄也在疯狂找人，他们放话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另一个消息就是李老板也在找人，本来他已经准备了大几百万，准备拿下莫生德手里的股份。吴娜本身也有意向转让，但现在莫生德没死，转让的事情只能泡汤，李老板同样气急败坏。
吴杰怕这两帮人狗急跳墙，他找人放话先稳住了这两边，但事情要解决，还得是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这个莫生德。
“就算不贴身跟，也要注意吴娜和葛秀甜的行踪。”吴杰给吴子豪布置了任务，就挥手让他们先回去。
整个会议中，吴杰只在最开始问了李芸一句有没有新发现，之后就再没有多问一句技术问题。吴杰轻描淡写的态度让肖潇有些难受。
前几天她一个人对这个案子复盘过，她觉得这个案子技术本来可以更早发现不对劲，但却阴差阳错，延误了时机。没有人怪罪到他们头上，但肖潇却在记事本上写下了两三页的总结反思。
她不允许自己再犯这样的错误。
李芸也没有发现肖潇的小心思，还以为肖潇散会后有些沮丧是得知清明节要执勤才这样。
临近清明，江城的雨水也逐渐变多，经常淅淅沥沥地下一整天，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烟雨之中。
肖潇看周六没有下雨，她干脆买了烧鹅，准备了香蜡纸钱，跟外婆提前去了墓园。
清明前一周，墓园里已经陆续有人来上坟，四处墓碑前都升起了烟柱，肖潇给母亲上了贡品，又点燃了香烛。她在墓碑边铺了一张垫巾，让外婆坐下，才开始烧纸。
火焰不断吞噬纸钱，一阵微风刮过，灰烬飞上了天，外婆感慨地说：“你看这钱飘得多高啊！你妈在天之灵肯定很高兴。”她念叨着，希望自己的女儿在地下，也要舍得花钱，照顾自己，更要保佑肖潇这个外孙女。
听着外婆的念叨，肖潇不禁想起，准备去省城读大学的时候，母亲和父亲也是这样叮嘱自己：“别舍不得花钱，好好吃饭，照顾好身体，想家的话，周末就回来看看。”
她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她打电话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没过十分钟，父亲就“咚咚咚”地跑上楼，一把抱住她。
她清晰地感受到父亲强壮有力的胳膊在微微颤抖，她永远都记得当时父亲身上的汗味，也记得父亲指甲缝里的菜渍。
这是一个短暂的拥抱，短到她来不及伸手好好回抱对方，父亲就松开了手。
她没想到，那居然会成为记忆中的最后一次拥抱。
以至于后来失眠，无数次回忆父亲时，她都无比悔恨没有对父亲表示自己的爱和不舍。
每次打电话，她都只顾着和母亲分享学校的趣事，分享自己学习上的进步和焦虑，却总是忽略了电话那头沉默的父亲。
大学之后，她每次回家，都来不及和那个总是晚归的父亲多说几句，对方也总是安静地听着她们母女叙话，永远笑呵呵地干活，默默地撑起整个家。
等母亲走后，她想好好和父亲亲近，多说几句话时，父亲忽然就失踪了。
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墓碑，在心里默默地念叨，妈妈，你看见了吗？我已经长大了，我当了警察，当了法医！如果你在天有灵的话，希望你保佑外婆身体健康，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保佑我，尽快找到爸爸……
从墓园出来，已经临近中午，她刚把外婆扶上出租车，一辆男装摩托车就凑过来停下。摩托车司机把头盔往倒后镜一挂，拎起装满祭品的篮子，朝墓园正门走去。
看到男人脸上那标志性的疤痕，肖潇下意识地打了招呼：“何福添？！”
对方停下脚步，有些迟疑地打量了一下肖潇，“你是那个女警？”
肖潇看着对方提篮里面的祭品，“来看老婆？”
何福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妈也刚下葬，一起祭拜了。”
肖潇还记得那个倔强不肯让开大门的老太太，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过世了。她看着对方露出的哀容，心中有些黯然，“节哀顺便。”
“有心了，我妈年纪到了，难免的。”何福添嘴里说着不在乎，但脸上却越发愁苦。他叫住就要上车的肖潇，“对了，听说之前烧死的那个不是莫生德？你们抓到他了吗？”
肖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补充道，“还没抓到，你要是想到什么，随时联系我们。”
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促肖潇上车。
肖潇上了车，回头看着何福添逐渐远去的孤单背影，不由得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保重。”
对方却报以冷笑，“没什么牵挂了。”拎着祭品转身进了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