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李芸拉着肖潇特意落在了最后。看着其他人都走远了，这才提醒肖潇，年轻人有自己的独立见解是好事，但是提意见的方式要委婉，适当给前辈同事留点面子。
“毕竟他还是你带教师傅呢，回头你给他主动道个歉。”
肖潇知道李芸是好意提醒，她也没有刻意针对郑亮的意思，但当时郑亮说没有先例时，她脑海中话没兜住，就从嘴里蹦出来。这会儿回忆起来，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向李芸保证晚点就去向郑亮道歉，以后会注意。
“对了，我昨天看资料上说这种被捂压的死者，在受到攻击时，会本能地反抗，很容易抓伤凶手，指甲缝里可能检验出对方的DNA。”肖潇说完停了两秒，又强调说：“美剧CSI里面也是这样演的。”
李芸停下来，盯着女孩的眼睛认真地说：“那是电视剧。”
“我还查到一篇文章，是省城刑科所老师写的，就发表在中国法医学杂志上面。”肖潇当初读研究生的时候，刷到CSI里面有这个剧情，她专门查了相关文献。肖潇一直对自己的记忆力很自信，昨晚又专门查资料核对过，这才很肯定和李芸说起这个事情，她想再回殡仪馆提取物证。
两人回到办公室拿了车钥匙，正要下楼，撞见郑亮抽着烟从厕所出来，李芸摇了摇手里的钥匙：“我们回殡仪馆复查，你要不要来？”
郑亮阴沉着脸，吐了口烟圈。
肖潇挪着步子靠近了一点，右手使劲地掐着虎口，朝着郑亮鞠了一躬，歉意地说：“对不起，刚才不是有意顶嘴。”
“不是有意的是故意的，对吧。”郑亮还是没有消气，“我这种野路子，当不了你这大学生的师傅。”
肖潇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李芸连忙拉过肖潇的手和郑亮说：“和个小丫头生气较劲，也不害臊。”
李芸只好自己开车带肖潇到了殡仪馆。刚好是中午时间，停尸房值班的大叔都去吃饭午休了，到处都空荡荡的。
李芸从走廊消防栓里找来藏着的备用钥匙，开了外间的卷帘门，肖潇只觉得一股冷气随着卷帘门打开直冲脑门，她朝着走在前面的李芸问道：“芸姐，你有没有觉得每次走到这里都感觉比较凉。”
“这里是山边，晒不到太阳，那些冰柜还会漏冷气，又常年都开着空调，肯定凉快啦。”李芸本来没太在意，不只是今天尤其安静还是经肖潇这么一提醒，也开始起鸡皮疙瘩。
两人对着殡仪馆的登记本找到尸体后，一起合力把尸体从冰柜里搬到解剖台上。
肖潇拿起死者的左手，示意旁边的李芸看死者的指甲：“她指甲很长，无名指这里都有轻微崩裂，说明她曾经很用力地抠过东西。所以指甲里很可能遗留有凶手的皮屑。”
“那该怎么提取？”李芸抬头看向女孩。
“我记得电视剧里，他们好像是用棉签擦拭。”肖潇想了想，当时看电视剧的时候，这样的镜头出现过几次，不过和其他人一样，当时只顾着分析案件和惊叹人家的先进技术，具体到用什么东西提取的，她还真没有特别注意。
“别好像是，我记得市局可从来不收棉签这样的检材。他们要求提取血迹都必须用的纱布或者纱线。说是棉签太大，没浓缩的办法，没法处理。”李芸想了想，又接着说，“而且指甲缝那么小，棉签也塞不进去。”
肖潇找来医用棉签试了试，果然上面的棉签头只能沾到指甲顶端，根本探不进指甲缝。
两人对着这个狭窄的指甲缝有些束手无策，李芸忍不住有些打退堂鼓，“要不算了？反正以前也没弄过。”
肖潇有些不甘心，她打开工具箱，一样一样地翻找里面的东西，血管钳、手术剪、缝合针，穿刺针。她拿起哪样东西都觉得不合适，直到她看见一个没开封的注射器，“有了。”
肖潇脱下一层手套，从纱布上抽出一根棉线，在注射器针头的尖端处缠绕上纱布线，制作了一个小小的纺锤形纱布棉签头。“这不就能探进死者指甲缝，而且是纱线，体积很小，也满足市局的要求。”
李芸眼前一亮，她帮忙准备好两个物证袋，肖潇又用同样的办法做了三个纱线棉签。
这才把其中一根棉签打湿，对着死者的左手指甲缝隙依次擦拭了起来，等用湿棉签擦拭完五根手指的指甲之后，又用干的棉签擦了第二遍。这才用干净的镊子，把两次提取的纱线取下来，拿滤纸轻轻地包好，才装进了物证袋。
等右边的手指甲也用同样的操作擦拭完之后，肖潇这才呼出一口气，示意自己提取完毕。
“这样就可以了？”李芸把物证袋写好标注后，抬头看向女孩。
“可以了，不过还要取脑组织用福尔马林固定。”肖潇点了点头，找来一把剪刀，准备拆死者头上的缝合线，忽然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声音。
肖潇猛地抬头望向李芸，李芸显然也听到外面的动静了，她有些疑惑地问肖潇：“不是没人吗？”
肖潇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房间里除了空调呼呼的吹风声，她似乎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在空荡荡的房间回荡。忽然外面又传来一阵微弱的响动，想到隔壁那一屋子的冰柜和尸体，肖潇忍不住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感觉胳膊上都冒出了鸡皮疙瘩，她紧张地握着手术剪，颤声说道：“芸姐，你别吓我。”
李芸本来不怕，被肖潇这么一说，她也有些发怵，声音越来越近，好像朝她们来了！
外间的卷帘门又发出一声哗啦的声音，两人正犹豫着该怎么办，门口，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逆光处！
李芸张口就骂：“你咋冒出来了，进来也不出声，想吓死人啊！”
“我怕你们搬不动……” 郑亮挠了挠头，又补了一句，“听说审讯那边现在出了点小状况，李慧莲和王庆辉夫妻俩的口供有点对不上。”
他看着两个女孩手里的工具，有些疑惑地问：“你们这是在干啥？”
李芸向郑亮说了一个遍提取死者指甲内容物的事情，郑亮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到最后，也顾不得和肖潇置气，催促着女孩再给他演示一次。
李芸在旁边看到郑亮兴奋得如获至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郑亮听到笑声，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还在和肖潇生气，他做出一副并不稀罕的样子，把肖潇挤开，抢过剪刀，几下挑开缝合线，又把脑组织取了出来。
等到郑亮把脑组织解冻之后，又用福尔马林泡好，时间已经过了饭点。
郑亮大手一挥说：“走，一起吃大餐。”
李芸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有钱？”
郑亮一脸理所当然，“你俩有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