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潇没想到会在这看到熟悉的地西泮片,这个白底蓝边的包装,是那段痛苦回忆中最深刻的记忆。
父亲刚失踪的时候,她整夜睡不着觉,在那些漫长的夜晚,她总是忍不住反反复复地回忆父母,回忆那些或是温馨或是痛苦的往日。
最初医生也只是让她多锻炼,喝牛奶,吃褪黑素,只是这些所谓的自然疗法根本不管用。
这样几个星期之后,肖潇感觉到身体实在扛不住,她开始莫名其妙地心悸,白天精神也非常恍惚。在舍友的劝说下,肖潇去了学校附属医院的精神门诊。老教授得知她是本校学生后,耐着性子和她聊了好一会儿,最终也只是叹着气,给她开了半盒安定。
当天晚上吃完药之后,肖潇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沉眠,第二天醒来过后,她甚至记不得自己有没有做过梦。
老教授总是说这个药有依赖性,让肖潇注意控制使用,但那时候她没有别的选择,比起失眠带来的痛苦,药物的那些副作用简直微不足道。
后来她顺利地考上研究生,读上了法医,也慢慢地减量,慢慢地熬过对药物的依赖。也是那段时间,让她喜欢上了咖啡,喜欢上了喝完之后的精力充沛感,尤其是提前榨取了精力,能够让她在夜里沉入更深的梦里。
“也不知道是谁塞我这里的。”财务主管老张的声音把肖潇拉回了现实。
她吸了口气,从工具包里翻出一个透明物证袋,把药盒装了进去。
老张本来还在絮絮叨叨地嘀咕,这会儿看到肖潇小心翼翼的动作,顿时也紧张了起来,他有些畏畏缩缩地问道:“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需要先拿走。”肖潇把物证袋收回了包里,又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异常,就告辞离开。
出了门,她没有急着去下一间办公室搜查,而是下楼到会议室把李芸和郑亮都叫了过来。
郑亮拿起透明物证袋,看了看里面的药盒:“你觉得这个跟案件有关?”
“我尸检的时候不是提过,要把人无声无息地弄去现场控制住,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下药。”肖潇说完,提醒郑亮和李芸听楼上传来的声音。
尽管肖潇拿走药盒的时候没有说什么,但是老张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这会儿对方就在楼上,用最粗野的词问候那个把药盒塞他抽屉的人。
“这药如果是他自己的,问题还小点。”
“所以你怀疑有人陷害他。”郑亮有些不放心,“会不会是做戏?”
“不排除这种可能,所以接下来得看芸姐的。”肖潇在把药盒递给了李芸,这上面要是发现了老张的指纹,他就没法抵赖,如果是有其他人,也能继续追查下去。
她本以为李芸会用磁粉刷一下药盒,结果李芸接过药盒只是看了看就放进物证箱。
肖潇有些疑惑:“不能现在处理吗?”
“既然这么重要,回去用502熏显保险一点。”说完李芸掏出电话,拨通了市局的化验室,在处理指纹之前,这个消息也得尽快和他们通气。
很快实验室那边反馈,他们在死者的心血和尿里,都发现了安定类的代谢产物。他们正准备进行下一步分析,看看有没有别的药物,结果就接到了李芸的电话。
“那现在是继续搜查,还是等你先处理指纹?”肖潇没想到真的就这么歪打正着。
“先通知队里。”李芸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要先通知吴杰,不过处理指纹肖潇和郑亮也帮不上忙,“你们留下来,继续搜查。”
李芸带着药盒先回去局里,小苏就领着肖潇和郑亮又上了二楼。
原本站在门口破口大骂的老张,还有站在走廊上劝解的同事,看到小苏又领着警察上了楼,都立刻就住了嘴,老张更是一脸不爽地转身,“砰”地甩上了办公室的门。
肖潇第一次上来的时候,各个办公室都开着门,这会儿所有的办公室都关上了门,就算有人进出,也都会立刻就把门关上。
经过财务办公室的时候,郑亮透过门边的窗户往里面望了一眼,肖潇在旁边给他指了指发现药盒的抽屉。
老张看着窗外的肖潇和郑亮,也没有开门的意思,不过这时候肖潇也不急,反正怎么审讯,还是得看吴杰他们的手段。她转头问起小苏,工地上有谁和老张不对付,这间办公室又有哪些人经常去。
小苏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办公室门,压低声音和肖潇说道:“别看那么多人劝他,都是虚情假意,他也不是啥好人。”
老张这里主要是审核和审批,经常涉及出差报销的销售部门,还有各个办公室需要采购和报销的时候都会来找他。如果老张只是严格执行规定,大家最多认为他古板,偏偏他对各个领导的报销宽松得很,对普通职工的报销则完全相反,因此口碑并不好。
现在王成栋被杀,人人都担心牵扯到自己头上,没事的时候,大家对老张还是表现得很尊重,一旦真有事,每个人都巴不得离他八丈远。
天空又慢慢阴沉了下来,厚重的云层从天边迅速飘来,远处江城的高楼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工地围墙的铁板被风刮得哗哗作响。
暴雨即将到来时,肖潇看见队里的警车到了楼下,吴子豪和另一个警察下了车,两人看都没看地上的积水,踩着水坑直奔老张的办公室。
肖潇看着老张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然后又再一次关上,她知道一场审讯即将开始。
办公区板房的窗户后面,几乎都有人站着,所有人都安静而冷漠地等待着事态进展,只有远处的工地上,到处是奔走的工人,他们正在匆忙地收拾东西,准备迎接今天的第二场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