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蹊跷的现场
夜寒苏2024-02-27 12:082,817

  肖潇本来以为法医会整天泡在殡仪馆,结果工作了几个星期,大多数时间都是消耗在医院和派出所里——非正常死亡的尸体不一定天天有,但是打架斗殴的伤者每天都少不了。

  江城属于华南沿海地区,辖区虽然不大,但经济发达,城区和下属乡镇上都有不少的企业工厂,人口超过二百万,有接近一半的都是和外来外来务工人员。

  涉及到打架受伤,不管是调解、治安处罚,还是立刑事案件,验伤都是必不可少的步骤。几个星期下来,江城市区的三家大医院,各个镇街的社区医院,肖潇都跑了个遍,算是验伤验了个够。

  仅有的几次解剖经历也和学校里的不太一样。

  公安局验尸与其说是技术活,更像是体力活。需要检验的尸体总是集中到一天,来来回回都要自己搬抬,“死沉”这个词,真是一点不假。遇到肥胖高大的死者或者巨人观的水浮尸,要不是郑亮帮忙,她压根搬不动,真得“锻炼锻炼”。

  九月份正是江城最热的时候,解剖室虽然开着空调,但穿着不透风的一次性手术服,一下午连着解剖两条水浮尸,肖潇浑身衣服都湿透了。她瘫坐在车后排的椅子上,一口气灌下一瓶水,好一会儿都缓不过气。

  回到办公室,李芸就把她叫到值班室了,递过去一件自己的新警服,贴心地提醒肖潇可以放两套衣服在单位,值班室后边的洗手间里有热水器,夏天解剖完尸体可以在单位简单冲一下澡,换身衣服。

  “女孩子还是要多注意一下身体。”李芸提醒肖潇,“要是累了,或者不舒服的时候,就告诉我。”

  肖潇点头应下。

   “对了,你是不是有点怕郑亮,他说你几乎从不主动问他问题。”

  “没有。”肖潇犹豫了一下,还是多解释了两句,“验伤的条文我都记下来了,不会的我查书就行,办公室书架上的书挺齐全的。”

  李芸见肖潇还是一副学生气,忍不住又点了她两句,“书上的东西也不见得都对,郑亮的经验丰富,见识多,你要主动从他那里掏东西。”

  肖潇不是不知道郑亮这个师傅有手段,但在她看来郑亮的那一套,她一时半会学不来,也不大想学。

  研究生几年下来,老师天天强调客观准确,结果郑亮验伤经常连伤口长度都不记录,总是回去对着照片估摸伤口长度来写鉴定报告;至于开车、警便服混穿、徒手拆伤口纱布之类的操作更是家常便饭。

  “亮哥挺照顾我的,经常带我去吃好吃的。”肖潇干脆转移话题。

  江城也算是华南地区闻名的美食之城,大街小巷藏着很多价格亲民风味独到的美食。而据她观察,郑亮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解剖完吃顿好的。

  看着肖潇挤出的一丝笑容,李芸突然很心疼。这些年,虽然仅仅见过寥寥几面,但李芸却见证了肖潇所有的变化。从当初婚宴上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到失去双亲的孤单身影,从爱说爱笑变得沉默寡言。

  李芸也知道肖潇母亲死亡,父亲又跟着失踪,这些接踵而来的变故不可避免地给她留下了巨大的创伤。虽然肖潇没说,但李芸也明白,女孩从临床医学转读法医研究生,多少也是想着从警之后更方便查找父亲的下落。

  这几年,肖潇独自抗下所有,拒绝外界的窥探和同情,表现得冷峻甚至封闭自己也是迫不得已。毕竟不把自己包裹得严实一点,她可能根本撑不到现在吧。

  9月25日,星期天,早上六点,沿江北路23号地铺,王记肠粉店。

  李芸背着相机包,总觉得这家店的名字很熟悉,转头问郑亮:“这是不是你经常买肠粉的那家?”

  “嗯,我接到地址的时候就知道是这家了。”

  肠粉店就在肖潇住的城南新村旁边,店面不大,早上六点就开始营业。号称是石磨肠粉,价格实惠,口感滑嫩,白芝麻、葱花、酱油放得又足,店里的生意一向很好,早餐高峰期经常坐满顾客,肖潇之前也光顾过多次。

  此时的店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半掩的卷闸门遮住了围观群众的视线。三人戴着口罩,拎着箱子抵达,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我们先勘查现场。你在外面守着,不要让其他人进来。”李芸叮嘱先到达现场的派出所民警。

  肠粉店是前店后屋的格局,隔间里也开着灯,品字形的三张床加上蚊帐,将本就不大明亮的灯光遮挡得更加昏暗。肖潇戴好口罩手套,将前后分隔的帘子一拉开,就看到了躺在后面隔间地板上的尸体。

  死者身上穿着短袖涤纶碎花衬衫,下身穿着同样材质的短裤,头部盖着一张蓝色毛巾,几缕白发从毛巾边缘露了出来。

  肖潇打着电筒,在半明半亮的房间里扫了一圈,确定老人头部下方大片暗色色块是一大滩血迹。她小心绕过那滩血迹,在现场尸体边放上标识牌,等李芸拍完照后,她才凑近揭开沾血的毛巾。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老年女性,满脸皱纹,嘴巴微张着,左侧嘴角靠近脸颊的地方以及鼻子两侧有几个短弧形的擦伤。微微张开的眼睛,在电筒照射下,似乎还能反射出幽幽光斑。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尸体,但这样的画面还是让肖潇有些紧张地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她小心地用血管钳翻开老人的眼皮,郑亮挤过来打着手电筒,仔仔细细地查看死者眼睛。老人的瞳孔已经扩散,显得暗淡而无神,耷拉的眼皮下面也没什么异常。

  对视着这个黑漆漆的瞳孔,肖潇仿佛能在那里看到自己的影子,直到旁边的郑亮开口问她:“看什么呢?挪挪比例尺。” 肖潇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走神。

  “你看看这个。”郑亮把电筒的光芒移向老人的面庞。

  那里的皮肤早就因为年老而变得皱缩干瘪,嘴角交错的皱纹间,有几处不到一厘米的擦伤,那些擦伤是如此的浅表和细小,以至于肖潇触摸时,都怕把那些伤痕擦掉。

  肖潇扭头,郑亮看得比她还入神,电筒光照在那里之后就再也没有挪过窝,直到她感觉到有些腿麻,郑亮才挪开手电,站了起来。

  肖潇顺手想用血管钳翻看死者的嘴唇。“别用钳子,那上面有齿,容易弄破粘膜。”郑亮赶紧阻止,“用手。”

  肖潇依言放下钳子,把死者嘴唇翻开,老人上唇正中的内侧口腔黏膜上有一个小小的破口,渗出的血在破口边缘形成了黑黑的瘀斑。肖潇拿棉球轻轻地擦了擦伤口,只是没等李芸拍照,那里又会有一丝丝地血迹从破口渗出来,流过那些摇摇欲坠的牙齿,消失在老人的喉间。

  老人头上稀疏的白发早就沾满了鲜血,两人把尸体翻过背面的时候,鲜血从头发上满满地滴落下来,几乎溅到裤腿上。

  肖潇小心地拨开后脑勺糊到一起的头发,那里只有一个不到两厘米的伤口,就是这个看似不大的伤口,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大滩血。

  “流血的时间可不短啊。”郑亮感慨了一句,脱掉手上沾血的手套问道:“怎么样?”

  肖潇蹲在地上,又看了一遍损伤才回答,“伤不多,就面部有点擦伤,嘴唇也有淤伤,枕部一个开放性创口,但是也很小,只有不到两厘米,没有摸到骨折。”

  “我问的是损伤怎么形成的。”郑亮问道。

  肖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课本上讲过各种损伤特征,但是现在只做了粗略检查,她没法确定。

  “多看看吧,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郑亮一边拿工具过来提取血迹,一边转头对李芸说:“芸姐,打电话通知重案队的吴队,先把王家三口人扣下来。”

  蹲在地上的肖潇又反复查看着死者身上的损伤,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转头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面部,那是典型的指甲痕啊。”郑亮有些不耐烦,给出了标准答案。

  “指甲痕?”肖潇低声念叨着,有些明白为什么要把死者一家先扣下来了。

  只是在看着那些指甲痕的时候,自己心底莫名闪过了母亲死亡时的面庞。

  肖潇拼命地回想当初母亲脸上的损伤,但越是回忆,记忆却越是模糊起来。

  

继续阅读:第五章 这就开始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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