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老肖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先摸了一下背心,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再摸了摸身边,发现空无一人,奇怪,老婆今天怎么比他还早起了。老肖上了个厕所,看到窗外泛白的晨光,发现是自己比平时起晚了,不过没关系,动作迅速一点的话也赶得及去批发市场。
洗漱完了,烧水下面条,老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直到他把面条端到沙发前的茶几上,一抬头看见神台上的黑白照片才想起来:哦,老婆已经走了。”
三下五下把面条扒完又洗了碗,他给香炉里点上一炷香,看着老婆的照片,念叨着:“素芬啊,你记得要保佑我们的女儿身体健康啊。”
女儿的房间没有一点动静,老肖知道女儿没有那么早起床,他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准备换身衣服就出门。看着这个熟悉的床铺,老婆身体不好,以前他出门的时候,老婆总是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偶尔会睁开眼睛和他打招呼,现在这里却空无一人。
她是怎么死的?老肖努力地扒拉起回忆,老婆最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对。
他想起昨晚看到了垃圾桶里的血迹,是了,当初这里好像也是有血的,是自己用抹布把床上和地上的血迹擦干净了,老婆的衣服也是自己换的。
为什么要给老婆换衣服呢?老肖又迷糊了,他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提醒他:“因为那是她最喜欢的衣服。”
又有另外一个女人声音说道:“你忘了你老婆是怎么死的吗?就是你害死的!”
刚才的那个男人附和道:“对对,就是你杀的,不然你为啥要把血迹弄干净,还给她换衣服。”
“你还想杀你女儿!”那个女人尖叫起来,就像是魔鬼的声音。
“我没有!”老肖慌慌张张地为自己辩护:“我不可能杀老婆!更不可能杀女儿!”
耳边传来的声音让老肖觉得家里越来越危险,他得赶紧走,不能连累女儿。他撕了一张纸,在床头柜用平时记账的笔,一笔一划地写下【我对不起你妈,我害死了她,我】,刚写到这里,老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他直起身子,恶狠狠地说:“是你们,一定是你们杀了我老婆,我要抓到你们。”
老肖丢下笔冲出门外,天已大亮,楼下的玉兰树上,只有一只白头翁叽叽喳喳地叫着。他站在小区中间的花坛边,茫然地扫视了一圈,四面的旧楼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无人走动,更无人说话。
老肖刚在花坛边坐下,耳边又响起了那一男一女的声音,他们时而争吵,时而尖叫,更多的时候是一起恶狠狠地嘲笑咒骂他,让他如坐针毡,不得不又站起来。
他顺着声音往小区外面走去,心中各种念头如同沸水的泡泡不停地冒出来,其中最大的那个泡泡一直咕噜噜地提醒他:赶紧离开家,不要连累女儿。
省第三精神病医院在省城南片区,靠近东江边,这里也是江城的上游地区,开车都要接近两个小时才能抵达。肖潇读大四学精神病学的时候,这里作为学校的附属精神病院,她还来上过几节课。
她找过江城的精神病院,问过临近两个城市的精神病院,可她根本没想到父亲会在省城这里被收治。
肖潇找到医务科说明来意,在得知她就是省城医科大学的毕业生后,医务科的小张热情地接待了她,但一说到要查阅病历就有些为难。
“我帮您把医生叫过来吧。”最后小张叫来了老肖当初的主治医生赵世峰。
主治医生赵世峰是个三十多岁的医生,笑容温柔,语速很慢,是个很有耐心的医生。
赵医生解释说老肖当初是从附属第一医院转院过来的病人,最早入院的原因是交通事故,最初的诊断是脑部外伤导致的精神异常。他记得当初和老肖有明显的记忆缺失,还有认知障碍,以及有典型的幻听,最终给的诊断是精神分裂。因为老肖症状稳定,医院床位紧张,最后在民政局的安排下转去了救助站。
赵医生把病案资料整个递给肖潇,郑重地说:“就在这里看,不能带走啊。”
那是一本装订好的病历,上面完整的记录着入院情况,治疗过程还有出院小结。
肖潇从头到尾仔细看完,病历最后面贴的是一些检查单,有验血、验尿、也有X光、CT的检查结果,大多是例行检查。肖潇又往后翻了几页,发现检查单后面出现了一页明显不同的手写内容。
那些字体笨拙而凌乱,语句也不通顺,甚至很多完全没有逻辑。
但这分明都是父亲亲笔写下的。
赵医生解释说,这是当初给老肖治疗时让他随意写下的东西,当时差点都丢掉了,不过最后还是作为诊断依据之一,留在病历的最后。
“他一定很爱你们母女俩。”赵医生语气温暖。
肖潇捏着最后那几页纸,忍着眼泪:“谢谢你赵医生,请问我能把这些带走吗?”
赵医生犹豫了一下,答应把原件还给她,另外复印了一份复印件留在病案里。
从精神病医院出来,肖潇又马不停蹄地去了省城的交警支队。在那里她查到了当初发生交通事故的地方,就是肖潇大学校园所在的中山路,案情显示,老肖是横穿马路时被一辆小汽车撞伤的。
肖潇看着熟悉的地址陷入了疑惑,她万万没想到,父亲居然是在这里受伤入院的。
从江城出发,到省城开车都要两个小时,父亲当时离家的时候根本没有骑摩托车,他为什么会到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