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无可奈何之事太多太多，那些说不清缘由，说不清谁对谁错的，更是如此。
大家各自分散之后，楚玦在他的房间里呆坐了一段时间，脑子里闪来闪去的都是二人之间的回忆。
初见之时的不开心，慢慢相处之后的点滴幸福，一点一点地构成他对沈青崖这个人的爱。
他爱他，毋庸置疑。
楚玦从来都不怀疑这一点，即便在那些他最痛苦最痛苦的日子，即便他想着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原谅沈青崖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有一个更加清楚更加响亮的声音，一直在告诉着他。
他爱着沈青崖，由始至终，从未改变。
对于楚玦来说，这份爱是他毫无目标的妖生之中最大的救赎。
哪怕那么多年，他一直觉得对方已经死了，可是对他的这段感情也从未消减一分。
这不是会随着时间变化而消失的东西。
在不知道杀害昭夜的真凶是谁的时候，楚玦曾经幻想了很多次自己死在凤凌手下的样子，各种凄惨的模样，应有尽有。
然后他就会想，当自己孤注一掷以卵击石之后，会不会还有机会见到同样失去了沈青崖呢？
即便对方已经成了一个飘飘荡荡的鬼魂，他也希望能够陪着对方一起，在这个世界上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飘飘荡荡。
到那时一定要和昭夜说一声对不起，没能替他报仇，真的很抱歉，但是昭夜从来都是不会计较这些的人，他肯定会笑呵呵地原谅自己。
如今回头再去看曾经幻想过的那些，真的是傻的可以。
在这样忍耐了许久之后，楚玦终于默默掉下了一滴眼泪。
这是自从他和沈青崖再次相见之后，他一直努力忍耐的那一滴泪。
不是怒火，不是气愤，而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即便他一个人走过这么多年，可是只要知道沈青崖还活着，知道对方平安无事，哪怕已经成为了被遗忘的那一个，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自己生气的地方。
没有什么比沈青崖平安无事，更叫人喜悦的。
想到这里，楚玦便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痕。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才不要掉眼泪呢。
慕云峰在偏殿随意找了一间卧房，都没来得及看一眼，便去师尊的房间里替他布置房间。
比起自己什么地方都能对付的，睡一觉十分要休息的地方，可得讲究一些，不过栖凤山确实财大气粗，哪怕只是偏殿的卧房，看上去也是精致讲究。
不知道是沈青崖特意给他们挑选的原因，还是整座栖凤山都是这样的配置。
凤凌原本站在自己的床前满脸苦恼，看到慕云峰来了，立刻利落地让开了位置。
“这到床褥的颜色未免也有些太过俗气了，这都几百年过去了，栖凤山还是这个品味，你快先换上我带来的那个，再多看一眼我都觉得快要下了。”
那个在凤凌口中看一眼就快要瞎了的床褥是略微有些显眼的黄色，不是十分夸张，倒像是枝头新生出来嫩芽的颜色。布料也非常上乘，在栖凤山外都算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慕云峰听了丝毫不觉得意外，赶忙从随身携带的储物戒里拿出了师尊常用的那套被褥，这套被褥的颜色是天青色的，瞧着淡雅舒服了许多。
慕云峰在那边忙里忙外，凤凌便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喝起了先前泡好的茶来。
“楚玦怎么样了？这会不会躲在屋子里哭吧？”
慕云峰无奈的笑笑：“应当不会吧，我怕她想太多，方才已经叫怀穗过去瞧瞧他了。”
凤凌吹了口浮上来的茶叶，“那倒是可以，在怀穗面前，他就是有什么想法也是要顾虑着的。这家伙平日里看起来一副乐乐呵呵的模样，谁知道心里藏着这么多的事儿呢。得亏昭夜的死跟我没关系，否则我现在看到他心里都要觉得愧疚。”
慕云峰道：“这件事说白了也是造化，弄人和师尊并没有关系，楚玦他也是明事理的，就算怪也不该怪在师尊头上。”
凤凌叹气：“道理我都懂，不过我想当初沈青崖之所以会离开栖凤山，十之八九是因为我身体力行的给他做了前车之鉴，兜兜转转也算是我造下的孽吧。”
慕云峰伸手将铺好的被褥整理得更加平整的一些，随后走到凤凌面前坐下，“那就更不应该怪师尊了。据我来看，楚玦能够遇到沈青崖，对于他而言绝对是一件喜大于悲的事，我想倘若能够给他机会再次选择，他肯定还是希望能够遇见沈青崖这个人的。”
凤凌摸摸往后仰了仰脖子：“你怎的就这么肯定？说不准他现在后悔死了，毕竟如果当初没有遇见沈青崖，这两百多年的时间也不必过的如此难过。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愿意用两百多年的痛苦来换几年的欢愉吧？”
慕云峰却笑了笑：“有的。”
凤凌：“什么？”
慕云峰道：“有人愿意的，师尊。”
对上慕云峰的视线，凤凌的睫毛忽的颤了颤，接着便移开了目光，猛的站起身来。
他走到床榻之前，像是在检查慕云峰的床铺得怎么样，背对着他用不怎么大的声音说：“你说的没错，这世界上总有几个痴心的，不管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也还是想着要跨过去。不过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多情总被无情恼。”
凤凌说着转过身来，神情已经恢复了泰若自然，“这个世界上多情的人多了，痴情的也不少，这些原本都不是过错，可怕就怕在若是这些多情痴情的，喜欢上了一个无情的，那便是只能白费工夫了。”
慕云峰安静的看着他，“师尊这样说，是因为建国那些被无情之人所恼的痴情人吗？”
凤凌微微垂眸，略带嘲讽的笑了一声，“何止是见过呀，那简直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说着他走到慕云峰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千万要听师尊一句话，我要喜欢上那些无情的冷心肠，否则的话，就算是豁上一条命，也换不来一个结果的。”
慕云峰心里皱成一团，但依旧仰头对他笑了笑，“知道了师尊，徒儿一定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