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事情就是如此，所以我才给你取名慕云峰，原先我以为，你身体里既然是沐云野的神魂，那么总该有清醒的那一日，总会记起自己究竟是谁……”凤凌犹豫道，“但是迄今为止，我也算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你是你，沐云野是沐云野，即便你是他转世投胎，和她拥有同一个神魂，但你们也是不同的人。至于这个真相，我原本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告诉你的，因为你本人和他就不是同一个人，知不知道这一点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反倒会徒增烦恼。”
慕云峰哑然失笑：“可是师尊你为了让我认清现实，却还是选择把真相告诉我了，不是吗？为了让我放弃。”
凤凌见到他这幅怅然的神色，愧疚的神情立刻充斥全身，但是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都已然说出口了，若是如此这般还达不到他想要的目的，那凤凌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和你说这些一是为了让你放弃，二是为了告诉你，我对你如此之好，师徒情谊只是其中之一，更多的是因为你身体里的神魂是沐云野。虽然已经没有了那个时候的记忆，但对于我来说，这一点终究不会改变，所以比起其他人，我对你更为容忍，因为你对我而言并不只是一个徒弟那么简单。”
凤凌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已经实在足够无情了，仿佛是把他和慕云峰之间的师徒情谊给站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两脚。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残忍，可是这话又非说不可。笔记给慕云峰不该有的，希望这样快刀斩乱麻的让他失望，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只是有句话，凤凌没有说。
或许在慕云峰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他确确实实把对方当作沐云野那般看待，对于对方变回自己那个至交好友还保有着一定的期望。
可是随着慕云峰年岁逐增，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凤凌抛在了脑后，他一向算是一个清醒的人，自然能够清醒的认识到眼前这个慕云峰，就只是没明说而已，他虽然拥有着和沐云野同样的神魂，但他终究不是沐云野，他们两个人也终究不是一个人。
这件事情一开始让凤凌遗憾了许久，因为他原本抱着的想法就是归还对于沐云野的那份愧疚，对方因为救他而死，凤凌又怎么能让对方白白死去。
可是时间久了，他也渐渐的分清楚了，沐云野和慕云峰，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两人没有相同的记忆，慕云峰就像是一张崭新的白纸，从婴儿啼哭到少年时期，他所有的记忆都是在邝寒门之中，都是和自己相关。
听着他口口声声的喊着自己师尊，看到他的眼神之中，对自己的依恋之情，凤凌又怎么能继续残酷的把他当做另一个人呢。
也是这个时候他接受了这个现实，那就是即便神魂重塑，已经死去之人也无法重新回来。
凤凌从来不是一个停滞不前的人，他并不会因为眼前的慕云峰并不是他所想的沐云野而感觉到什么过分的失落。
尽人事，听天命，他已经做了他所能做的所有事情，至少没有让沐云野的神魂消散于天地之间，至少他还有重新修行的可能，这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对于慕云峰的存在，凤凌从来都没有觉得失望过。
他不会因为对方不是他所想的那个人而失望，也不会因为对方总是灵脉出问题而失望，更加不会因为对方的修行停滞不前而失望。
只是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说出口罢了，即便提起也是浅尝辄止。
果然，凤凌说完那番话之后，慕云峰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悲痛。
“那么我对师尊而言，究竟是沐云野还是慕云峰呢？”
凤凌毫不迟疑的回答道：“你当然是慕云峰了，尽管你和沐云野拥有同一个神魂，但你只是你不是别人，我也从未将你真的当作沐云野过。”
凤凌想要决绝一些，但是又狠不下那个心来，他只能尽量说一些残忍的话，好让慕云峰自己失望，接着放弃。
慕云峰继续询问道：“所以我是我，他是他，我们并不是同一个人，对不对？”
凤凌迟疑道：“严格来说，你们两个身体里是同一个神魂，所以我也很难说你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但在我眼里你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无论在何种方面你们都是不同的。”
慕云峰苦笑，“虽然我们在每个方面都是不同的，虽然我们算不上是同一个人，可是在师尊心里，是不是更希望我是沐云野，而不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慕云峰？”
凤凌被问住了，他确实曾经这样希望过，因为那是他的初心。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呢？”凤凌犹豫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之所以会被我带回邝寒门，就是因为你身体里的是和沐云野相同的神魂，是我这两百年来每日用精血和灵力浇灌出来的成果。我当然希望你是沐云野，因为我原本就是为了他才去做的这些事情，但我也比谁都清楚，你不是他。所以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对你而言也不重要，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就足够了，我只不过是想让你认清，我们之间上辈子只能做朋友，这辈子只能做师徒，再没有别的可能。”
“原来如此……”慕云峰呢喃一声，随即对凤凌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来，“我知道师尊，这么多年以来，你明知我不是你想见的那个人，却还是对我这般招抚，于情于理我都该心怀感激才是。可我偏偏不自量力，想要给你惹麻烦，实在是不应该。”
凤凌有些难受，但又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慕云峰站起身，神色莫名就憔悴了起来，他垂眸看着凤凌，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四散的落寞。
“师尊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不该给您添麻烦的。先前的话，权当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也从来没有听过，我们之间，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师徒，没有其他。”
凤凌不敢看他的眼睛，胡乱点了点头。
慕云峰轻笑一声，“我有些时日没有休息了，如今觉得很疲惫，就先回房间休息去了，师尊还请自便。”
说这慕云峰也没再看凤凌一眼，便转身回了他自己的房间，毫不犹豫地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