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与君初识
蔡佳涵2024-03-20 13:484,062

  竹林之外,晨光初露,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金色的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洒在依然湿润的地面上,点却斑驳光影。

  太子亲卫们紧握弓箭,神情紧张地等待着太子的信号。然而,那信号迟迟未至,无人敢动那误闯的少女一分一毫。

  整整一夜,他们只能按兵不动,此刻都等得焦虑不已。

  直到徐奇从外探查归来,亲卫们忙上前:“徐统领,你看那少女,竟能破解秘道谜局,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殿下生母旧舍,这份能耐绝非寻常人所能有!”

  身旁侍卫的话语中,既是焦急,却也无形透露出一点惊讶与佩服。落儿的破局,给他们这些自诩为人中龙凤的侍卫们当头一棒,让他们倍感汗颜。

   徐奇已是二十五岁,较这些侍卫都年和,亦颇有些阅历,此时闻言面上神色不显,只往那小筑行去。

  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徐奇请命进屋时,不由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棂,柔柔地洒在屋内。那位闯入的少女,如同一只疲惫的小猫般伏在太子的案前,呼吸均匀而平静,显然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太子谢元坐在案边,他那举世无双的俊美面容,隐藏在淡淡的阴影之中,从未以真容示人的他,此时却以一种难以名状的柔和目光注视着这位少女。

  徐奇站在一旁,又是惊讶、又是担忧。谢元这样的眼神,只曾出现在他八岁那年。他养了一只小狸猫,极倔、极皮,别人对太子敬而远之,惟有那只狸猫,总是扑到他的身上,和他玩闹得满身是泥。

  谢元不嫌它脏、不嫌它闹,他喜欢这种危险的动物,喜欢这种直击而来的攻势,再由自己一点点的化解。他把它放在东宫,坐卧都为伴。

  结果被沈皇后得知,残忍扒了那狸猫的皮,做了一件围脖。

  谢元那年八岁,他沉默良久。徐奇记得他埋葬那小狸猫的尸首时,眼中有失望亦有哀伤,还有烧灼的愤怒。

  然而到了十岁那年,谢元学会了在冬日年节时,笑着对披上那围脖的沈皇后说,母后今日真美。

  他再没有那样的怜爱,亦看不见了失望与哀伤。

  可这一刻,徐奇却看见谢元久久注视着那少女。

  那十余年看不出喜怒的太子殿下,此刻的眼中有了一丝久未有过的——

  兴致。

  *

  “舞弊?”

  谢元于室外听罢徐奇的所报,他踱步至院中,唇边勾起淡淡一丝嘲讽的笑:

  “如此棋技,对阵那草包的陈三,她中盘便可胜出。”

  徐奇看着太子,又回看那屋中的少女,心中涌起隐隐的不安:“殿下,您向民间广纳贤才,此举无疑触动了世家大族,舞弊一事定是冲您来的!”

  这些世家大族,历代以来都垄断着朝廷的人才选拔权,将优秀的子弟送入朝中为官,从而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势。而谢元太看向竹林外被掩映的阳光:“经年日久,积弊重重,国之昌盛,更非世家之力可独撑。”

  所以他决意破除世家之藩篱,而人才的选拔权,正是谢元分走世家权利的开始。他也早预料到,世家会以各样的方式反扑。但他怎么都想不到,闯到这危险包围之中的,会是这样一个少女。

  谢元看着那在他政令下脱颖而出的落儿,此刻却只看到了她紧锁的眉头,看到了她身上那些若隐若现的伤痕,也看到了她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曾松懈的戒备。

  “孤自有计较。”他淡淡地说道,语气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执着,“让他们再猖狂几日,再行收网。”

  这一局棋尚未结束,生死胜负、犹未可知。

  *

  不知过了多久,落儿在柔和的阳光中缓缓醒来,她感到自己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梦中挣脱出来。那几步之远的帘子后,仍是那位公子。

  “抱歉……我昨晚太累了……咱们接着下!”

  谢元缓声道:“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落儿呆立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床角。那里,静静地放着一件精致的女子衣裳,衣料柔软,色彩柔和。旁边是一盆清澈的水,水面上泛着微微的涟漪,倒映出她此刻惊愕的脸庞。一卷洁白的纱布和几瓶散发着淡淡草药味的伤药,整齐地摆放在一旁,无言地透露出主人的妥帖与关怀。

  这些东西,都是谢元派人连夜操办带回的。落儿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温暖了她疲惫而疼痛的身躯。她低下头,这才察觉自己的脚踝处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她被碎瓦扎破的伤口红肿,上面还残留着逃亡时的尘土和血迹。

  “此处无女眷,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吧。”谢元于帘后转身。

  落儿明白他的顾虑,男女有别,他不愿轻薄了她。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一丝感激和敬意。

  她放下床边的帐子,换下了那身脏污不堪的衣裙,小心翼翼地清洗着脚踝的伤口。清凉的水拂过肌肤,带来一阵舒爽的感觉,也洗去她心头的尘埃和疲惫。

  “多谢公子。”

  谢元回身时,只见落儿换上了那身干净的衣裙,清丽中更别有一番风采。

  而落儿看着帘后的人,在心中默默地许下一个誓言:这份恩情,她定要铭记在心。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机会,她定会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她娴熟地处理着自己的伤口,清水洗去血污的瞬间,她微微皱眉,仿佛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凉意。随后,她轻轻地涂抹上伤药,指尖在伤口周围轻轻按压,以使那药草汁液能渗透到肌肤深处。最后,她利落地卷起纱布,将伤口包扎得既紧实又透气。

  谢元在帘后,目睹了这一切,不禁皱起了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你经常受伤吗?”

  落儿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我是逃荒出身,有时候为了抢一口吃的,不得不和那些野兽搏斗,所以难免会受些小伤……”她说着,偷偷瞥了一眼帘后的公子,见他沉默不语,赶紧补充道:“不过我懂得分寸,每次都是见好就收,所以都是些皮外伤!”

  谢元听着落儿的叙述,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他深知这些年天珩与夏阳之间的战火不断,世家们又趁机谋取私利,导致百姓民不聊生。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身处困境,却依然保持着乐观和坚强。

  “对了,我叫落儿!你呢?”少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

  谢元有些好奇:“落儿?”

  落儿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没有名字,我是狼养大的,三岁那年养我的狼群被猎人设陷阱杀了,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后来,是他们说我下棋时落子无惧,就都管我叫‘落儿’!

  “落儿……”谢元咀嚼着这两个字,半晌后:“我在家中排行第五。”

  “落儿……”谢元咀嚼着这两个字,半晌后:“我在家中排行第五。”

  谢元的声音温和而亲切:“你便唤我五哥吧。”

   

  分明不曾告知真实名姓,或许是他话语中有笑意,或许是那话中有落儿不可忽视的一份诚恳,“五哥”这二字,如一股暖流,涌入了落儿的心房。

  桌边,一碗清淡的米饭和几碟小菜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她匆匆吃完,轻轻放下筷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

  “五哥……我该走了。”她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无奈和担忧,“追我的人随时会来,我怕……”

  然而,五哥只是从帘后微微挥了挥手,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棋局之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已被其吸引。“该你了。”他淡淡地说道。

  落儿心中微微一动,“五哥竟与我一般爱棋,”她暗自寻思着,“又或许,五哥爱的不是棋,只是见我有难,所以让我留下。”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拒绝这个邀请。

   

  她重新坐下,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在棋局之上。

  他们从未遇到过如此势均力敌的对手,仿佛彼此的每一步都已被对方洞悉,然而又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给对方制造威胁。落儿总喜欢主动出击,而谢元却是后手之后还有后手。棋局之中,既有争斗,又有纠缠,更有相互的退让。两人都忍不住频频抚掌而笑,沉浸在这场智慧的较量中。

  谢元不由问道:“你的棋路特别,不像民间棋院所授,是谁教的你?”

  落儿答道:“我三岁那年,逃荒路上快饿死了,突然遇见了一个特别美的女人。她说她教我下一盘棋,如果能赢,她就给我一个馒头。”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对往事的回忆和对师父的感激。

  谢元笑着说道:“想来这人生第一局,你是赢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落儿的赞赏和鼓励。

  落儿的脸微微一红:“那是师父故意让我呢!”

  谢元笑了,他的笑声中满是暖意:“那么,你的师父后来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吗?”

   

  落儿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失落:“师父只教了我三年,有一天她忽然告诉我,她已经把所有的棋术都教给我了,剩下的路需要我自己去走。她说完后,第二天就消失了。从此以后,我就靠着下棋为生。”

  谢元打趣道:“你棋艺如此高超,应该能换来锦衣玉食的生活,怎么还流落得这般瘦弱呢?”

  落儿低下了头,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因为只有我一个人会下棋,而和我一起逃荒的人却有很多。我要把赢来的食物分给大家,所以就不够了。”

  谢元听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爱之情:“养活这么多人,不累么?”

  落儿抬起头,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是很累。但是我想,当初我逃荒的时候差点饿死,是师父救了我。所以我也应该去救别的人,这才不辜负师父教我下棋的初衷!”

  谢元看着手中的棋子,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碎裂、震动,也融化着。

  “我还记得有一回,”落儿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我终于赢得了一个馅饼,那是一个肉馅的馅饼,上面还流着油呢……”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那金黄诱人的馅饼,不由舔了舔了嘴唇。

  “可是人太多了,最后我也没能吃上一口。但是我看着他们分那个馅饼吃的时候,是真的很开心,有一个孩子,他长那么大才第一次吃到肉,他不停地对我说:‘落儿姐姐,这太好吃、太好吃、太好吃了……’”

  连着三个、一声比一声高的“太好吃”呀,她重复着那句话,回忆起那个画面,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谢元隔帘看着她,默然不语。

  *

  到第二天的早上,落儿睡醒时,一股扑鼻的香气,让她不由睁大了眼睛。

  “吃点吧。”谢元的声音自帘后传来。

  落儿从床上跃起,桌上是一盘诱人的馅饼。

  而眼前馅饼之香之精致,竟是她生平所罕见。色泽金黄,宛如圆融日光,看得人心生喜悦。其表皮经过精心烘烤,呈现出一层细腻的酥皮,落儿指尖轻轻一触,便能感受到那酥脆与香醇交织的美妙。

  “这……比那财主家的馅饼还香啊!”

  馅饼中透出的香气,仿佛带着一种魔力,在空气中缓缓扩散,勾起了她内心深处的食欲。香味中既有新鲜肉馅的浓郁,又有烘烤过程中产生的独特焦香,二者相互融合,形成了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美味诱惑。

  落儿甚至能感受到,只要轻轻咬下一口,便能品尝到那饱满的肉馅。

  可她看了那馅饼半天,却没有动手。

  “放心,我不是野兽,不会和你抢食。”谢元温和的声音响起。

  岂止不是野兽,说是神仙也不为过。她随口一提时明明看来并不在意,他却于片语只言中捕捉她心中渴求,满足她心底的那点愿望。

  落儿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来,她对着帘子后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指尖轻触那香气扑鼻的馅饼。

  她微微闭上眼睛,狠狠吸了吸鼻子,感受那难得的美味。然而,就在她准备咬下一口时,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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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执白我持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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