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声坞。
此处明明也在仙宗之内,但四处叠嶂,当中一座小屋却破旧不堪,四下不见奇葩仙草,而是杂芜丛生。
一只灵雀似乎备感好奇,飞过此处时忍不住上前掠看。
不料意外突然发生,它甫一靠近小屋,身体蓦地抽动惨嘶,羽翅削落,脊上瞬间只留下两股血洞。
这小屋外头竟有一道锋利的结界,结界仿佛有意识般,要将灵雀兜入其中,灵雀拼命曳动着残躯往外挪,不断嘶鸣惨叫。
一阵金属拽地之声响起,屋门被缓缓打开。
一个玄衣青年披头散发,赤脚走出来,他衣衫褴褛,脸上仿佛浆着道道沟壑,脚上脏污垢黑,已看不出原本色,踝间泅着长长的铁链。
“小仙主,救我……”灵雀垂死,大喜求救。
青年离结界还有一步之遥,铁链长度已尽。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锁链,伸手去够,离灵雀却尚有两指宽的距离。
“你削断麒麟锁就可以救它!”不远处,有人奔来。其声婉转,仿如黄莺。
青年垂头看着锁链,没有作声。也是这一瞬间,灵雀为结界所噬,地上只余一根轻羽。残忍而利落。
同时,一名紫衣女子也来到了结界外。
她容色秀妍,鬓边缀着珍珠,杏眸顾盼间,叫人移不开眼。
“为何不出手相救?”她声音冷了几分。
“自救尚且不暇,如何多管闲事?”青年轻声软气地解释。
“苏羽皇,困住你的其实是你自己。”轩辕琴拂袖离开。
“阿琴,你别生气嘛。”青年蹲下来,看着那根羽毛,可怜巴巴地说道。
*
苏家喜房中,涂酒酒捏着藏在袖中的剪子,暗自盘算挟持谁当人质好。
半晌,她还是决定对付明天前来侍妆的喜娘,毕竟几个“苏倦”看起来都不好惹。但喜娘怕也是个难缠的角色,若也有修为在身,十把剪子也无用。
她想得入神,连新郎什么时候进来也不知道。
直到喜帕被掀起,对方的手不小心碰了她的额,冷得她哆嗦了下。她不悦地抬头,却蓦地愣住。
对方容颜俊美如削,额间一朵墨莲,仿佛蕴着冰魄雪精,令天地亦为之失色。原谅身为暴发户的女儿,涂酒酒一穷二白的脑瓜只能想到如此浮夸的词句。
按理来说,今儿过来演戏的应该是苏大,但今天既非苏大,也不是其他二苏,她的手段貌似凑效了!
让她备感心旌摇曳的是,此人,和她记忆中的苏倦竟有几分相似,但举手投足间又有哪里不同,当真是古怪。
她打量着他。
苏倦正低头斟酒,眉目温柔。
涂酒酒试探地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跟前,作势喂哺。
对方并未躲避,以致涂酒酒收势不住,二人双唇相碰,涂酒酒脑中嗡的一声,只觉其触感温软,甚至带着一股莲香。
“你、你干嘛不躲?!”
“娘子美意,为夫为何要躲?”
涂酒酒一时进退维艰,见他状似疑惑地看着自己,她索性堵住他唇,为非作歹起来。
苏倦仍旧没有闪避,却也没有回应,双手垂在两侧,十分规矩,眼神也依旧清澈。
眼前的人并非真苏倦,涂酒酒冷冷地想,在他们眼中,她是不是就好似一场笑话?
终于,她拭了拭唇角,松开了他。
“为何不继续?”青年突然问道。
涂酒酒被酒呛住,这什么虎狼之词?这个苏四看来是个狠角色。
“怕你吃不消。”涂酒酒回怼。
青年语气幽怨,“娘子半途而废,又岂知为夫能还是不能?”
涂酒酒接不下去,罢了罢了,算你狠,她重新拿起酒杯,打算直接喝晕过去,今晚翻篇算了。
苏倦看过来,突然俯身将她抱起。
涂酒酒整个僵住,“干、干什么?”
“小少主,里间什么情况?”外头传来女子略带急切的声音。
是传音术。只有特定的人能听到。
咦,她知道并破解了传音术?涂酒酒心中暗爽,又解锁了一项技能。
“不碍事,你别管。”她听到眼前的苏倦同样以传音术回道。
而后,他把她轻轻放到床上,伸手一拂。
涂酒酒软软昏睡过去。
当她再次有意识时,却是在另一个空间里,四下什么都没有,唯有淡淡的珠光,眼前的“苏倦”温柔的看着她,缓缓给她宽衣,眼眸也随之变深,唇从她的锁骨一点点下滑……要紧处,竟轻轻把她咬住。
涂酒酒倒抽一口气,正想给他一剪子,总觉哪里不对,她蓦然抬头,只见不远处,另一个苏倦盘腿坐着,眉间冷濯,静静看着二人缱绻,手边还拿着一盘瓜子,边嗑边看活春宫。
造梦术!眼前一切都是假的,苏倦要以此给她植入记忆。这混蛋!
“苏倦”的攻势愈发凌厉,涂酒酒忍不住浑身哆嗦起来,终于,他来到了她的肚腹,咬住她裙子的系带——涂酒酒一脚把他踹开。
景致瞬时恢复到原来的新房,二人还在红色锦褥之上,苏倦在她脚下,正无辜地看着她。
“娘子,可是为夫哪里做得不够细致?你同我细说一二,为夫改进改进。”
改进?涂酒酒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自、自是不够,这技术跟我比差远了,只是我,我葵水来了。改天再指点你。”
“如此,”苏小白兔噗的一声笑了,末了咬了咬唇,竟颇有些委屈,“小生便坐等娘子赐教了。”
“睡!”涂酒酒口干舌燥,把被子往自己身上一盖,苏倦便也温顺地在她身旁躺下。
目下不能打草惊蛇,涂酒酒正心忖要不要意思意思,将被子分他一半,却见苏倦腰间系着一个锦囊,他屈腿踏在床榻上,这一动,锦囊便露出半根羽毛来。
“这是什么?”涂酒酒不耻下问,洞房花烛,带根羽毛几个意思?还有新玩法不成?
“是只已开了智的生灵。”苏倦眼尾微垂,声音显得有些伤感,“生死一线,原有机会施救,一念迟疑,致它无辜枉死,带着提醒自己,不可再犯此错。”
“你是它亲眷?”
“非也。”
“那是友人?”
“并非。”
“既非亲朋,又非挚友,”涂酒酒晒笑,“有什么可自责的,那是它命中该有此劫。再说了,这天底下需要救的人多了去,你救得了几个?你犹豫自然有你的理由。”
不然,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