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廖宁儿
慵十一2023-06-01 08:083,130

  屋中二人对坐,谢幽开口问她:“你故意带烛影来见我,就是为了让她觉得咱们是一伙的?”

  “谢公子和言大人定了三日赌约,可你不想输,也不想赢,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先查出来。”隔着一张桌子,阑时笑眯眯的看着他,“我跟谢公子一起,言大人也就不会找我麻烦了。”

  谢幽不语。

  阑时继续道:“我在这儿上上下下溜达了一圈,还真打听到一些消息,你想知道吗?”

  谢幽还是没说话,只是看她,那目光像是在掂量她几斤几两。

  阑时本就打算告诉他,他不答,完全不耽误她自己往外说:“程瑜和周礼以前三天两头就会来这儿喝花酒,但他们最后一次来这儿是四月十七,也就是说,他们死前有大半个月没来过春月楼。而且,四月十七那天,他们没找姑娘,就只是吵着嚷着要见玉琵琶,折腾到半夜也没见着,最后不欢而散了。”

  “那晚只有他们俩?”

  “听说还有个人,叫崔琼。”

  “崔琼……”谢幽的目光微微眯了起来。

  阑时自来熟的往前探探脑袋,“谢兄,你以前也是个世家公子,应该认识崔琼吧?能不能找机会套套他的话?”

  谢幽不说话了。

  阑时自顾自往下说:“我刚才顺便打听了,崔家虽然祖上家财丰厚,但崔琼此人没什么大气魄,不擅经营,也不愿参加科考,顶多算个富贵闲人,谢公子对付他,该是手到擒来吧?”

  谢幽依然不说话。

  阑时轻轻在桌上点了两下,“要不要明天去崔家试试?”

  谢幽指尖捏着扇边儿,略思忖片刻才开了口:“你能查到的事,烛影肯定也能查到,御京司怕是已经去崔家问话了。”

  “你是怕言则把崔琼关起来,不让咱们找到他?”

  谢幽摇头,“言则此人最是骄傲,他既然要和我比个高下,便会尽量公平,不会做这样的事。”

  阑时看着他,很快明白了他在担忧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崔琼被御京司找上门,他若真的心里有鬼,定会躲起来不见人,这样一来,我们还是见不到他。”

  谢幽看她的眼神似乎稍微柔和了些,微微点了个头,转而又犹豫了一下,轻道:“或许我可以让他出来见我,但我……需要你帮忙。”

  “好啊。”她答得很痛快,几乎没有思考。

  “你不问问我要做什么?”

  阑时耸耸肩,“反正我跟你们家那个小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总不会害自家人吧?”

  谢幽似乎笑了一下,然后看着阑时,“到你了,说说吧,接近我,意欲何为?”

  “为了查案啊。”

  谢幽无声看她。

  阑时也知道他不信,“这样吧,等这三天一过,倘若我们赢了言则,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倘若我们输了,我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了,如何?”

  “可以,但你要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谢幽专注的盯着她的眼睛,“我要听真话。”

  阑时在他的目光里也慢慢认真起来,“你说。”

  “你究竟姓吴,还是姓夏?”

  这个问题他一早就试探过,阑时并不意外,从她用昆仑觞引起谢幽注意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会猜到,只是没想到他对她的身份如此执着。

  “夏。”

  不轻不重的一字回答,谢幽带着疤痕的眉梢轻轻朝上挑了一下,恢复了之前的松弛。然后,他伸手倒了杯酒递给阑时,“我跟你结盟。”

  阑时暗自松了口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成交!”

  “交”字的尾音还没散尽,她就咂摸出哪里不对劲儿——这酒味说甜不甜,说辣不辣,苦中带涩,涩中带酸,似乎还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咸味,这是……

  她下意识看向谢幽,谢幽露出一点孩子似的得意,“好喝吗?”

  阑时瞬间明白过来,这乱七八糟的味道,显然跟她的“昆仑觞”如出一辙。

  她回以不服输的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喝。”

  此刻,周礼家对面的茶楼,二楼雅间,吴烬正在看夏阑时刚传来的字条。

  他看完,将字条烧掉,转头对身边一个瘦小的年轻人低声吩咐了点什么,那年轻人歪头一笑,转身出去了。

  吴烬慢慢走到窗边,看周家的动静。

  那宅院门口的灯笼已经换成了白色,院门开着,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一来周礼才刚刚出事,大多亲故还不知道消息;二来周礼的尸身还在御京司,周家想要操办丧事,必然是要推迟到破案之后的。

  不一会儿,几辆马车停在周宅门口,最前面的一辆车里跳下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看到周宅的白灯笼,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还是走上台阶,对门口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道:“此处可是周礼周公子府上?”

  “是周家,公子您是……”老者点点头,声音有些哑。

  “我是他朋友,”年轻人边说边四处张望,看着满院皆白,小声问,“这是怎么了?家中有长辈过世了?”

  老者迟疑片刻,面色带了些悲恸,“公子,这丧礼就是我家少爷的……”

  年轻人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嗓门突然大起来,“什么?周礼死了?”

  他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紧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前几天我们还一起喝酒呢。”

  老管家深深低下头,没有说话。

  年轻人叹了口气,“我手里有几百匹上号的锦缎,急等着用钱,原本已经答应了低价出给周兄,说好了今日送上门来……”

  他回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几辆马车,每辆车旁的小厮立刻拉开车帘,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锦缎。

  老管家的眼睛有些亮了,赶紧说道:“我家少爷虽不在了,但想必老爷也愿意做这笔生意,公子不妨进去见见老爷。”

  年轻人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笑意,又立刻客气道:“也好,我先进去给周兄上柱香吧。”

  管家点点头,引着年轻人往里走去,正遇上一个年轻女子往外走,老管家停下来轻道一声:“廖姑娘慢走。”

  那女子微微颔了下首,与年轻人擦肩而过。

  茶楼上俯视一切的吴烬愣住了。

  片刻后,他冲下楼去,远远跟着那女子。女子走得并不急,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路边货郎手中的小玩意儿,直溜达了半个多时辰,才拐进一条巷子。

  吴烬赶紧跟上去,转过一个僻静的拐角,差点撞上一个人。

  女子显然是等在那里的,抱臂看着他,“吴掌柜,这么久不见,怎么变得偷偷摸摸的?跟着我做什么?”

  二人四目相对,吴烬激动得脸上的肉都在抖,“宁儿,真是你……你没死!”

  廖宁儿先是一愣,转而笑嗔道:“你希望我死了?”

  “我听说三年前廖家大火,廖家人都没了。”

  廖宁儿耸耸肩,“或许他们觉得成了亲的女子不算廖家人吧。”

  吴烬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原本想去抱她的手无声的缩了回去,“你成亲了?你……什么时候的事儿?”

  “已经五年了。”

  “五年?”吴烬露出一点勉强的笑,“恭喜啊……”

  他认识廖宁儿是在六年前。那时张涯在京城买下一家铺面要开酒楼,让吴烬去筹备。开酒楼自然要添置不少东西,吴烬几乎事事亲力亲为。某日挑选桌布的时候,遇上了一位姑娘,就是廖宁儿。那时候廖宁儿十八岁,在自家的布庄帮忙,灵秀得像是琉璃做的。吴烬见她把铺子布置得精巧雅致,很合他的眼缘,便出钱请她帮忙布置自家酒楼。那姑娘欣然应下,并很快把一应物品都置办妥当,还给他省了不少钱。吴烬很快对这伶俐的姑娘动了心,廖宁儿却拒绝了,说自己早已立志终身不嫁。酒楼开张后,吴烬便雇了个掌柜来打理,自己回了小隆山。他心里放不下廖宁儿,隔三差五就安排人去她家照顾生意,一来二去,竟买了上千匹布。再后来,听说廖家失了一场大火,廖家人都没了,他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笑话。

  不是说终身不嫁吗?怎么他离开后的第二年她就跟别人成亲了?

  吴烬嘴里发苦,心口像堵了什么东西,憋得他突然有点想哭,憋着憋着,眼眶竟真的红了。

  廖宁儿看他这幅委屈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吴掌柜,你这模样,好像我欺负你似的,好了好了不哭了……”

  她拍拍他的胳膊,语气就像是在哄小孩,吴烬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很快收敛了情绪,轻声问:“你还在做绸缎生意吗?方才见你从周家出来,有生意往来?”

  “嗯,我自己开了个铺子。”

  “铺子叫什么?铺面在哪条街?”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买布。”

  “吴掌柜还是去别家买吧,我先走了,你也该回去了。”

  她说罢,轻施一礼,然后从吴烬身边抽身离开。

  吴烬忍不住叫她,“宁儿……”

  廖宁儿回头看看他,笑了,但没说什么,还是转头离开了。她举止看不出丝毫犹豫,或许对于她来说,吴烬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旧识而已,与旁人无异。

  吴烬慢慢走出巷子,看到她的背影在人群里走远,直到完全看不见。

  他沉沉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

  周家那边的事儿,他竟给忘了。

  

继续阅读:第八章 玉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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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鲥钓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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