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谋定】2
Marie2024-09-05 09:293,602

  离开,对姜越岭来说是很自然的选择,她本就打算离开,来牙行打工,也是为了攒钱离开汴京这个她及其厌恶的地方。

  但对于晁宝宝和汪清岚来说,离开并不是第一首选。

   

  汪清岚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一走了之,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我不能走,我还有事没做完。不过你应该走,你本来就想回家,对吧?”

  晁宝宝恍然大悟,一拍桌子,“啊!我说你昨天怎么去问船票,你是要回家?”

  “可是,你还没攒够钱,对吧?回家的船票要多少钱?”

  “船票十二贯,还有路上其他花销,要回去得二十贯。我现在手头没钱,但你还记得林判官跟我说过吧?要给我什么东西。应该是我父亲的遗物,我想应该可以当一些钱。”

  什么遗物?什么林判官?晁宝宝又听不懂了。但她知道,如果姜越岭离开,对她们三个都有好处。只有两个人受审,比三个人受审结果要可控得多。

  汪清岚连连摇头,“不不,遗物你要留着,留作一点念想。晁宝宝,你带没带钱?支援二十贯。”

  “我就带了点零碎铜板出门。哪会随身带那么多钱?你当牙人不是蛮赚钱的,家里没二十贯?”

  汪清岚摇摇头,低声到仿佛自言自语:“我赚的都用掉了……”

  “啊呀!我知道了!”晁宝宝跳起来,跑到门口拿下她大衣,把领子上那颗金色珍珠薅了下来,放在桌上,伸手一指,“这个给你啦,找个当铺当了,就当做盘缠吧,少于五十贯不要卖啊,正宗南洋蕃货。”

  姜越岭迟疑片刻,这的确太过贵重,但转念一想,若她离开,晁宝宝和汪清岚反而放心,于是收起珠子,看着晁宝宝,“多谢,从林判官那里拿到遗物,我就离开京城,”她又看向汪清岚,“正好牙行的楚掌柜巴不得我走,我就顺水推舟离开,别人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汪清岚拍了拍晁宝宝胳膊,“对,这点很重要,这几天,一切都照旧进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让别人看出破绽。我们近期也不要再见面了。”

  晁宝宝不大耐烦,“知道啦!”但她想起件要命的事,登时紧张起来,昨天哥哥是不是跟她说过今天要送她坐船回家?差点把这件事忘在脑后。

  汪清岚站起身,倒满三杯茶水,举起茶杯,对姜越岭道:“权且在此道别,以茶代酒,今后山水有相逢,祝君云开月明,前路坦途。”

  晁宝宝也站起身,扯回思绪,举起茶杯,“前路坦途,心想事成。”

  有相逢吗?若非特意找寻,人海茫茫,失散的人再相聚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姜越岭只道:“你们也一样。”便把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汪清岚道:“还有最后一件事,如果开封府的官人真的查到我们,该怎么说?不想进牢城营的话,就必须商量出一个无懈可击的供词。”

   

  *****

   

  “时案话本,恶女弑父,最终话,今日起开始售卖啦!”

  姜越岭往牙行走时,听到路边有书肆的伙计沿街叫卖。

   

  到了牙行,苏茂时的桌案空空,只摆着一只陀螺,旁边郑涛窝在座位上,皱着眉正快速翻话本。

  忽然,郑涛颇为严肃道:“喂,青瓜妹,你知道吗?不是姜徽杀了她爹啊。”

  姜越岭根本不答。

  “喂,青瓜妹,跟你说话呢!”

  姜越岭不答。

  郑涛走到姜越岭案前,“哎,跟你说话呢!”

  姜越岭抬起头,目光冰冷,“我当然知道。”

  郑涛瞪了姜越岭一眼,“呵,你知道啥!刚印出来的话本,你都没看,你怎么知道?”

  姜越岭知道郑涛嘴欠,也不再回他,整理书案,开始拨算盘、算账。

   

  说实话,她之前在家记过账,可是家里的账和牙行的账务完全是两码事。牙行的收入、支出、分账都复杂多了,更别提进出的钱实际上都由掌柜的掐着,实际上,她几乎没法从这个账本里对账。

   

  但她现在要做的,像汪清岚所说,应该如同什么都没发生,她还是跟昨天一样,想要留在牙行当账房。她应该尽力想要得到楚掌柜的认可。

  想到这,她便沉下心仔细看账本。

   

  *****

   

  晁宝宝好似落汤鸡一般回到了熙熙楼客栈。

  桃叶一见她这样,连忙给她拿来毛巾和替换衣物,把房间本就烧得旺的炭火烧得更旺。

  但仍然晚了,晁宝宝满脸通红,额头烫得像块烙铁。

  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不碍事,只是近来要静养,开了几副汤药便走了。

   

  晁攸也来看躺在床上的晁宝宝,他原本已给她订好了回家的船,这回走不成了。

  晁攸手背贴了贴晁宝宝的额头,“哎,这么烫,怎么搞的?”

  晁宝宝委屈得要命,鼻音浓重,“我知道今天要回家,早上出门要买点东西给爹带回去,没想到还没走到东华门,楼上一户人家从窗户往下泼洗脸水,正泼在我身上……”

  晁攸虽然常常嫌妹妹事多,但见到她生病了仍是心疼,他拨了拨晁宝宝头发,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回来就没事了,先静养着,回家的事以后再说。”

  晁宝宝她点点头,嘟着下巴,双眸笼罩了一层泪水,更显得可怜。

  待晁攸走了,房间无人,晁宝宝才露出一点志得意满的微笑。但绝不是大笑,因为生病绝对不好受。

   

  躺在床上,她又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从前到后想了一遍——其实她昨晚睡不着时已想了无数遍。

  那条巷子本来住户就不多,没一家点灯的。

  而她站在巷口,能确定身后肯定无人。

  所以这世上知道汪清岚不是凶手的,除了那个真正的凶手,就只有她。

  可那凶手为什么要杀那醉汉?

  哼,谁知道呢?晁宝宝并不在意。甚至还觉得天在助她。如果没有这件事,汪清岚怎么会答应帮她卖船?

  不过,她昨晚才知道,原来暗器可以飞得那么快,还真的能杀人。

  她原来以为这些都只是故事呢。

  昨晚月光之下,她确实看清了那枚暗器的形状。

  是一枚五芒星飞镖。

   

  *****

   

  道观的石阶总是长而陡峭。

  汪清岚迈上了九十多级台阶,才爬上万寿观。已累的气喘吁吁。

  她叫住个小道童,报了姓名,让他帮忙通传道长。

   

  在会客厅做了半晌,一个神清骨秀,三十来岁的道长进了来。

  汪清岚站起身,“师父!”

  汪清岚是孤儿,小时候长在居养院。居养院乃是北宋末年由蔡京蔡太师推行的社会福利机构之一,徽宗崇尚道宗,便派了道士维护居养院运行,陈原道长那时候是居养院院长,与汪清岚便是在居养院认识的,距两人最初见面已有十年了。后来陈原见她机敏,教她医术相术,她便和陈原师徒相称。

  “昨天客船迟了,你没在码头空等吧?”

  “我听说了,所以今日过来拜见师傅。”

  陈原见汪清岚眼神疲惫,问她:“最近很累吗?”

  汪清岚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些许疲惫,是卸下防备的模样,“嗯,整天应付很多人,今天早晨还去讨了笔债……你知道吗?居养院的冬季补贴都取消了,真不像话!”

  其实自从蔡太师罢相之后,没人愿意给居养院钱,经费年年下调是可以预计的。然而今年冬天,居养院已经沦落到没钱买冬衣的地步,居养院那些孩子们手脚都生了冻疮,汪清岚看到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陈原没接她的话茬,只是问她:“是不是还没吃午饭?我带你去吃饭吧。你要帮别人,可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

  “不用担心我,我要休息了,买冬衣冬被欠下的钱差不多赚出来了。”

  “那就好,可你休息我不信,你又闲不住。”

  汪清岚莞尔一笑,“不会很闲啊,我还在甜水巷给人算命呢。明年科举,很多人来算,这钱不赚白不赚嘛。书市开了,还可以相国寺卖旧书呢。对了,最近官家艮岳园林收尾,又进了一批花石纲,一堆人排着队等着升迁发达,你们道观又要忙了。”

   

  同师父吃了饭,汪清岚觉得放松些。然而却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她最不想遇见的人。

  那人也看见她,朝她走了过来。她就算立刻脚底抹油开溜也来不及了,于是摆出作为职业牙人的职业笑容。

  “秦少爷,怎么样?新账房还满意吗?”

  对面的人正是福邸牙行的东家秦夕平,他板着脸,“小汪,你看我像是满意的模样吗?”

  “秦大少爷,你是不满意新账房没经验?我考察过了,她绝对能胜任……”

  秦夕平摆摆手,“要是不能呢?”

  “不能我就再给你介绍个账房。”

  “楚掌柜就给她三天时间,我看悬,现在就开始物色吧。”

   

  *****

   

  “这是收上来的九十贯,三个月租金,西华门章记肉饼。”苏茂时、把银票交给楚掌柜。

  楚掌柜拿起银票,透着光看了看防伪印,确认是真,便收在口袋里。“姜越岭,查出什么了吗?跟秦夕平什么关系?”

  “查了,是越州人,跟她父亲过来倒卖瓷器,但货船翻了,出来打工赚回家的钱。应该不认识秦夕平,只是通过牙人介绍过来的。”

  “是吗?她父亲叫什么?”

  “叫姜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苏茂时突然发现,楚掌柜桌上也放了《恶女弑父》的最新话本。

  楚掌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姜澄……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

   

  姜越岭埋头翻看账本,她的确多少看出些端倪。

  她发现基础大额租费的房屋,虽然都按月交租,却时有拖欠,而这几处房屋都是郑涛负责的。

  到底是巧合,还是郑涛在收账上做了手脚?

  正寻思间,书房的门开了,苏茂时从门外进来。

  “你来晚了。”姜越岭道。

  苏茂时目光扫过来,“是去收租金了,西华门章记肉饼,三个月租金,六十贯。”

  “好。”姜越岭记在最新一页账本上。

  “我答应你。”

  姜越岭突然愣住,拿笔的手悬在半空中,她抬起头,“你不是昨天就答应了吗?你默认了,默认不是答应吗?”

  苏茂时又好气又好笑,“当然不是……对了,你父亲叫姜澄,楚掌柜可能会问你。”

  她再低头记账,却发现刚才停笔处,笔尖一滴墨落在纸上,洇了一个大墨点。还好是最新的一页,撕掉重写便是。

  其实姜越岭也觉得好笑。她昨天拼命想留在牙行,于是去拉拢苏茂时,结果人家并没有答应。而今天她要走了,他却答应了。

  苏茂时似乎察觉到姜越岭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感受,于是问道:“怎么了吗?”

  姜越岭尽量显得没那么心事重重,微笑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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