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街头的一家酒馆门口,两个差役刚张贴完布告,一群人就围了上来。
其中有个识字的老者,扫了一眼众人后,得意地一笑。
才抬手指着布告上的字,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李清风打着酒嗝,一步三晃地从酒馆出来后,也挤进人群,去看布告。
得知三月三这天,弩坊要在校场进行军匠锻造比赛,胜者为大师傅时,他的酒就醒了一大半。
心里像钻进了一只小蚂蚁,爬来爬去不痛,却难受至极。
李家后人还是进了弩坊,对此,李清风耿耿于怀。
总是觉得愧对列祖列宗,又无可奈何。
铁匠铺里,李心月正在前院搓衣服。
李清风左手拎着一个油纸包,右手拎着一壶酒,一脚踢开院门,带着一身酒气进来了。
“爹爹,你又喝多了。”
李心月的语气里有心疼,也有一丝埋怨。
她旋即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李清风手里的酒壶。
李清风见李心月在家,浑浊的眼里一亮,紫红色的脸颊上,就有了笑意。
他大着舌头,含含糊糊地问道:
“心月,你是被弩坊赶出来了吗?如果是,求之不得。”
李心月给李清风倒了杯温水,看着他喝下后,才握住他的双手,郑重地说:
“爹爹,我今天是特意告假回家,看望你和娘。
三月三那天,我和孙家铁匠铺的孙大喜,有一场公开的锻造比赛。
胜者为大师傅,将统领整个弩坊的军匠。”
李清风一激灵,清醒过来,语气急切地说:
“我刚才在街头看到布告了,知道比赛一事
但上面没有公布比赛的名单,哪知道有一方是你呢?”
说到这里,李清风顿了顿,抬手揉了揉脸颊,似乎是在平息内心的挣扎。
半晌后,他才重新开口:
“你能不能放弃比赛?大师傅谁爱当就让谁当!”
李心月坚定地摇头,弩坊打造兵器对质量的要求,远远高于民用器具。
自己正可以施展身手,用掌握的锻造技艺助力军队,这是从大局出发。
另外,未进弩坊前,孙家就一直瞧不起李家这个外来户。
也嫉妒李家的生意比他家好,因此多次使绊子。
这次正好借机让他心服口服,也断了他以后拿捏自己的机会,这是私下的一面。
于公于私,自己必须全力以赴。
李清风见女儿坚持要参加比赛,他叹息一声后,说道:
“听爹爹的话,在弩坊混混日子就可。
如果必须参加比赛,也千万不要拿出真本事,应付应付就行。
至于那个孙大喜,不管他如何挑衅,你都不要理睬。
总之,在弩坊你双手插进袖笼中看看热闹,或是扫扫地,倒倒煤灰就可。”
李清风不停叮嘱着,仿佛李心月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儿。
李心月嘴上嗯嗯啊啊地回应,心里却琢磨,爹爹为什么不希望我赢?
为什么那么害怕别人知道我传承了李家的锻造技艺?
就在李心月要开口问原因时,得知她回家的朱雁儿,拎着一包吃食进了门,李心月只好打住话题。
给朱雁儿倒了杯茶后,李心月笑道:
“我可是听说,有个姑娘大闹弩坊仓库。
还折断了秤,打了童子安,临走还偷了蔡大人的帕子。”
朱雁儿听了前半句时,脸上有小得意,就连眉毛都舞动起来。
可听了后半句,她就跳了起来,一撸袖子,双手叉腰问李心月:
“是不是童子安那小子告诉你,我偷了帕子?
等下次去送煤时,我一定要带个大肉包塞住他的嘴!看他还嚼不嚼舌根!”
扑哧,李心月刚喝了一口茶,都喷在衣服上。
她边擦衣襟上的茶水边问朱雁儿:“你承认偷了帕子?”
朱雁儿双手捂住脸,重重地点头,声音极尽妩媚、娇羞:
“其实也不算偷哦,是雨声主动给我,让我擦脸上的煤灰的。
可我哪舍得用这帕子?就偷偷收起来了。
这可是我长这么大,除了爹爹、哥哥之外,第一次有男子关心我。
而且还是一个长得排场、温润善良的男子。”
朱雁儿说完,放下捂住脸的手,又问李心月,蔡雨声是否在她面前提到过自己。
“当然,蔡大人告诉过我,很是喜欢你勇敢、泼辣的性格。
还说他自己遇事,第一念头就是想逃避。”
李心月说完,拿起糕点咬了一口。
打趣朱雁儿重色轻友,给自己送糕点是假,打探蔡雨声的情况是真。
“呀,雨声真的跟你说过喜欢我?”
朱雁儿拉着李心月的手,使劲地摇晃着,又蹦跳起来。
“是喜欢你这种性格,不是喜欢你这个具体的人。”
李心月认真地解释,担心朱雁儿想多了。
“不对!雨声说喜欢我的性格,就是含蓄地表示喜欢我这个人啊!
他那么斯文礼仪的人,当然不会直白地表达感情!”
朱雁儿一提到蔡雨声,就心花怒放。
李心月不由得感慨,朱雁儿从小到大,好像总是这么没心没肺,不藏心事。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