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溪带人重新装好校场西侧的栅栏,刚回到弩坊后院,就听到李心月房间,传出朱雁儿长一声短一声的“哎呀,痛死我了,轻点、轻点。”的喊叫。
他推门进去,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朱雁儿,被武天卓按住双手;李心月则压住她的左腿,大夫正在给她治疗脱臼的右脚踝。
当看到李心月身上穿的还是在校场上那身衣服,头发也未梳理时,沈云溪眼里一暗,明白她回房间后,一直在侍候朱雁儿,片刻都没有休息。于是看向朱雁儿,不咸不淡地说:“朱小姐喊得整个弩坊都能听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正在发生凶杀案。”
“啧啧,沈大人铁石心肠,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是侠骨柔情的蔡大人,肯定会嘘寒问暖、言辞关切、心疼百倍。”朱雁儿本想抓取枕头砸向沈云溪,但四肢不能动弹,只好把头扭向一边,搜肠刮肚找词语来挤对他。
李心月忍住笑,让沈云溪少说一句,要理解朱雁儿的心情,毕竟她是此次事故中的重伤者,而且还有同情心,主动告诉自己要求最后治疗,让其他伤者先治疗先回家,以免家人担心。
沈云溪点头,伸手去拉李心月:“我来给大夫搭把手,你去梳洗一下。”
李心月侧身朝沈云溪一笑,轻轻挡开他的手,低声说道:“你本来就比我累,刚才又去安装栅栏,这也是体力活,还是你去洗洗脸,换身衣服。”
沈云溪脸一冷,转身出门。再进来时,手里端着的木盆里是半盆清水,还有一条帕子,他把木盆朝洗脸架子上一墩,一把抓起李心月说:“你是打铁的,不是一块铁!再推三阻四,我就动手给你洗!”
李心月纵使有一千张嘴,此刻也没有勇气反驳,起身端起木盆,蹲在门口的台阶边,把脸浸入木盆里,脸颊上还是像火烤一样热辣滚烫。
片刻后,李心月听到房门被打开,随即有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大夫已给朱雁儿包扎好要回诊所,刚准备抬头打招呼,就听到沈云溪的声音:“李心月,你是在练习闭气吗?”
“噗嗤”一声,李心月又把面部浸入水盆。
沈云溪蹲下,双手伸进木盆里,轻轻搅动了一下水。
李心月不得不再次抬头,拧了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水后,问沈云溪是不是有话要讲。
沈云溪点头,神色一峻,轻声说:“是与校场发生的意外有关,在你和孙大喜的比赛过程中,围观的人里就有人高谈阔论孙大喜必胜一事。当时我没有过问,是不想这些杂音影响到你,但后来发生踩踏的事,是我没有料到的。”
“弩坊的大师傅,只是一个名誉职位,又不会升官发财,相反还责任重大,你说孙大喜花那么大的心思,图什么?”李心月边说边端起木盆,准备倒掉洗脸水。
沈云溪伸手挡住,捧起一捧水,自然地洗起自己的脸,嘴里也没有闲着:“我也在琢磨这事,还没有头绪,但肯定不是为了争夺大师傅这么简单。”
两人说着话时,大夫出门告诉李心月,朱雁儿的脚踝已包扎好,接下来需要静心休养。李心月道谢后,叮嘱武天卓替自己把大夫送到家。
朱雁儿听到门口的说话声,伸手揪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随即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哎哟喂,痛死我了!怎么大夫一走,就没有人管我?”
李心月看向沈云溪,又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无奈地摇摇头。
“你也累了一天,明天还有锻打任务,朱小姐住在这里,不太方便。”最后四个字,沈云溪故意提高了音量。
房间里的朱雁儿听到后,气得又开始捶床沿。
“要不,我送朱小姐回去吧,你们俩都累了一天。”刚回后院的蔡雨声看向李心月,又把视线移向沈云溪。
沈云溪点头,叮嘱蔡雨声去马厩,牵出自己的马送朱雁儿,毕竟她右脚不能落地。
李心月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回房间准备告诉朱雁儿时,却见她正一脸喜气地整理发髻,就问她刚才喊痛,怎么一眨眼就乐呵呵的。
“痛不是连续的,是隔一会儿痛一下。蔡大人送我,他斯斯文文的,我的脚就更不会痛了。”朱雁儿说完,伸手捂住脸,从指缝里发现李心月还在打量她时,又垂下头。
“捂得住吗?已经红到脖子了。”李心月笑,掰开朱雁儿的手,告诉她自己晚上还要画图纸,没有时间照顾她,只能把她送到弩坊大门口,蔡雨声已去马厩牵马,会送她回家。
沈云溪和李心月一起,把朱雁儿搀扶到门口,蔡雨声已等在那里。三人刚把朱雁儿扶上马背时,一辆驴车、一辆马车,一前一后驶过来,齐齐停在弩坊门口。
“爹,李伯,你们俩怎么来了?”坐在马上的朱雁儿,见父亲和李清风赶着驴车来了,一脸惊讶。
“还不是担心你?”朱大富说完,立马和蔡雨声打招呼,得知朱雁儿右脚脚踝脱臼时,虽然心疼,但见蔡雨声正准备亲自送她回家,朱大富原本的担心变为感激,不停向蔡雨声道谢。
另一边,李清风一手拎着铁锤,一手上下拍打着李心月,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长长地吁了口气,让李心月先跟他回家休息几天,至于弩坊那个大师傅的名号,孙大喜喜欢,就给他。
“爹,比赛的结果,张春潮、赵仰大人都认可,不是孙大喜想要就能得到的。”李心月刚要劝父亲回家,自己得回弩坊还有事情要忙时,眼角的余光就见沈云溪走向停在后面的马车,而马车车厢的帘子已拉开,一个女子跳下车厢的同时,一声“云溪哥哥”,同时怔住了李心月、沈云溪。
接着,车厢里下来一位穿戴得体、雍容华贵的妇人,在沈云溪开口喊了声“娘”后,李清风也抬眼看了过去,妇人也刚好朝这边看过来。
李清风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妇人眼里则有隐隐的厌恶之色。
李心月没有注意到父亲和沈云溪的娘,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她的视线落在女子身上后,就没有移开,见女子一声声地喊着“云溪哥哥”,并朝他扑过去,却被沈云溪不动声色地挡开时,李心月的嘴角就噙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