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房间里,蔡雨声侧身半躺在床上,就着桌上的烛光看书。童子安则在自己的床上,打开油纸包,用一根指头,一片一片地扒拉着,数里面还剩下多少片牛肉干。
洗漱完的沈云溪进来,打开铺盖,铺在两张床中间的地板上,倒头就睡。抡了一天大锤,即使年轻体力好,也感觉到疲劳。
蔡雨声见了,合上书,探头看向地面,小声对沈云溪说:“心月姑娘今天可是令我开了眼界,她的锻造技艺、体力都超过一般军匠。难得的是穿得干净、清爽,在一群赤着胳膊的大老爷们中,简直是出淤泥而不染。特别是左手握钳,右手拿小锤的从容模样,令人敬佩。”
原本已有睡意的沈云溪,猛地抬起头,看向蔡雨声的眼里,射出两道精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警告:“除了敬佩,就没有别的意思?”
蔡雨声一怔,随即笑了笑,用手中的书,轻轻拍了一下沈云溪的肩:“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疑?放心,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这还差不多。”沈云溪嘀咕一声,双手抱着后脑勺,朝地铺上一趟,刚想平静心情入睡时,另外一张床上的童子安,窸窸窣窣下床,想把油纸包放回桌上,不料一下地,就踩上沈云溪的脚,他朝前一踉跄,油纸包掉在沈云溪身上散开,牛肉干撒得到处都是。
“我的牛肉干啊!”童子安心疼得大喊一声。
沈云溪被他吵得睡意全无,不耐烦地踢了童子安一脚,随即侧卧而卧。
童子安拿起桌上的蜡烛,蹲下身子,照着沈云溪的铺盖,寻找一番后,发现还是少了一块。他不顾沈云溪的抗议,俯身把蜡烛伸向床底照明,想找找那块牛肉干时,沈云溪一睁眼,清晰地看到了床底的食盒,顺手扒拉出来,用脚踢向童子安,打趣道:“快打开看看,说不定那块牛肉干自己跑到了食盒里。”
童子安见了食盒,一脸尴尬,再也顾不得找牛肉干,抱起食盒又往床底下塞。
沈云溪逗他,伸腿去拦时,食盒翻滚了一下,盖子滑落,里面掉出一张纸条。沈云溪好奇地捡起来,借着烛光,发现上面用蝇头小楷写作:“沈大人,花朝节那天,在针对小偷阿德的事情上,是我误会了你,今天特地亲手做了红枣糯米糕,来弩坊送给你尝尝,并向你表示歉意。李心月。”
“红枣糯米糕呢?李心月送给我的!”沈云溪一跃而起,逼视着童子安。
童子安双手抱头,低眉顺眼地说:“吃了,是和雨声一起吃的。”
“什么时候?”沈云溪一把抓住童子安的衣襟,声音就大了几分。
“你回家看望你娘那天,心月姑娘拎着食盒来找你,我就替你收下了,琢磨着如果你在弩坊,收下糕点也会和我们分享,就自作主张地先吃了一块。”童子安说完,朝后退了一步。
“可我当天晚上就回来了,你怎么不把剩下的给我?”沈云溪朝前逼近一步。
“哎呀呀,你要怪就怪心月姑娘的手艺太好,糕点发出的清甜之香太诱人,剩下的我怎么克制,也经不住肚子里的馋虫在里面吵吵闹闹,我就想你人品好、皮相也好,不会和我计较,就再次替你当家,和雨声一起,把剩下的吃了。”童子安说完,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一边的蔡雨声,这才知道糕点是李心月做的,童子安此举是拉他“下水”,可毕竟自己吃了一块,这是事实。他下床拦住沈云溪,诚恳地向他道歉,但没有解释自己吃的那块糕点,是童子安强行塞进他嘴里的。
沈云溪不忍责怪蔡雨声,也就顺道放过了追究童子安,他气呼呼地回到地铺上一趟,感觉腰部有些硌,伸手一摸,是童子安没有找到的那块牛肉干,拿起来扔向蜡烛,烛光瞬间熄灭。
黑暗中,童子安摸索着上床,嘴里还在不停嘀咕:“心月姑娘自己送来了,为什么还要在里面留纸条?这不是祸害我吗?”
“闭上你的鸟嘴!心月心思缜密,一定是来之前做了两手准备,我在,就把食盒亲手交到我手里时;不在,放进纸条,请人帮忙带进来,我吃完糕点看到纸条,自然明白她的心意。”沈云溪越说越生气,起身一脚踢向童子安的床。
睡梦中的心月,被隔壁房间传来的,童子安惊天动地的一声哀嚎声惊醒,等她坐起身子,侧耳细听时,隔壁又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