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匠们的呐喊声中,沈云溪冷着脸,一言不发,径直走到童子安跟前,拍掉他衣服上的煤灰后,又摸摸他的头,仔细查看他的手脚,确认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让他去库房,把李心月锻打的长剑,孙大喜锻打的大刀拿来。
赵仰就是在这个当口,急匆匆跑进了弩坊,他是蔡雨声请来的。因为罢工是重大事件,不管是什么原因,必须上报。在沈云溪未到现场前,蔡雨声发觉事态失控,立即去衙门向赵仰汇报,请求前来处理。
当赵仰看到地上推倒的铁镦,砸碎的水桶,原本铁青的脸上,又多了一层怒意。视线移到沈云溪身上时,他紧抿的嘴唇中,挤出一句话:“沈云溪,你知不知道,军匠罢工,如耽误锻造兵器,给前线造成影响,弩坊令该当何罪?”
沈云溪跪下,恭恭敬敬地施礼后,抬头看向赵仰,神情庄重地说:“回赵大人的话,死罪!诛九族!”
“你知道就好!”赵仰鼻孔里哼了一声,一摆手,一跺脚。
李心月见状,心里突然闷得慌,担心赵仰上奏朝廷,治沈云溪的罪。于是“咚”的一声,重重地跪在赵仰面前,语气急切:“赵大人,这次罢工皆因我而引起,我现在正式申明,放弃弩坊大师傅一职,做个普通军匠即可,赵大人海量,恳请放沈大人一马。”
“感情你们俩,在弩坊过家家呢?”赵仰看向李心月,冷笑一声后,视线又落在沈云溪身上,神色愈加严峻,一语双关地说:“沈大人,你是不是太心急了?”
沈云溪明知此刻的赵仰,还有一众军匠,都在等着他认错、服输,承认自己鲁莽、独断专行,并宣布取消李心月为弩坊大师傅的任命,如此,事情就算顺利解决。然而,沈云溪却希望抓住这次机会,向赵仰和军匠们阐述自己任命李心月的理由。他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赵仰,言辞恳切:“赵大人,在任命大师傅这件事上,我事先既没有向你汇报,也没有来弩坊通气,是因为李心月是唯一人选。”
沈云溪说完,起身指着童子安取来的长剑和大刀,再扫视一眼众军匠,开口道:“在决定任命前,雨声曾提醒我,孙大喜的锻造技艺也不错,他锻造的那把大刀也有可圈可点之处,这些我都承认。
但是,两件兵器放在一起对比,我们就能看出其中的细微之差。李心月在锻打、淬火、开刃等关键技艺上,都比孙大喜做得更到位,可以说是精益求精;孙大喜这把刀的锻造工艺的确精良,但开刃略显潦草,看似锋利,实则稍微碰到硬度高一点点的物品,就会崩刃,这是其一;其二,刀身有细微的杂质,这是第一次淬火时,水桶未做清洁,导致水里的杂质粘上刀坯,接着就放进炉子里加热、再接着锻打,杂质糅合进了刀坯,这样的刀身失去韧劲,战斗中受力就容易折断。
我想请问各位,如果让你们选择大师傅,你们选择谁?”
大多数军匠低下头,但小钉子、洪宝水等几个人,仍然一脸不屑。
特别是孙大喜,他径直跪在赵仰面前,施礼后,语气里满是委屈地说:“赵大人,我等今日罢工,实在是看不惯弩坊这原本洁净之地,竟被李心月闹得乌烟瘴气,她仗着有沈大人撑腰,在我指点她锻打时,竟然诬陷我想轻薄她,而用铁钳夹伤我的手腕,意欲让我拿不了铁锤,她就没有竞争对手,所幸我运气好,她只伤了我的皮肉没有伤到筋骨。另外,此次没有经过公开选举大师傅,沈大人就直接任命自己喜欢的人,这严重违背了公平公正的原则。”
孙大喜说完,李心月和沈云溪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孙大喜把自己的恶行,包装成善意后,还倒打一耙。至此,李心月也明白了军匠们罢工的原因,孙大喜背后指不定把自己夹伤他手腕一事,做了多少演义呢。
“孙大喜,我还真小看你了,一石二鸟,你玩得溜溜的!不错、不错!”沈云溪轻笑一声,伸出双手。
“赵大人,救命呀,沈大人要打我!”孙大喜夸张地喊了一声,就地一滚,抱紧赵仰的大腿,浑身作颤抖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