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坊后院的房间里,蜡烛发出橘红色的光。李心月坐在桌前,拿着一支箭镞仔细端详。这样的箭镞,是前线士兵正在使用的。曾经在战场上,大夏国的弓箭手一出现在阵前,敌军就胆战心惊,常常不战而逃。但随着敌军改良甲胄,大夏国的箭镞,已失去优势,战斗力降低后,敌军又开始频繁骚扰边境居民,并觊觎由副将沈聪率军驻守的边境重镇柳林城。
李心月用木尺量了箭镞的长度、宽度、厚度后,一一记在纸上。盯着那组数据的同时,她右手拇指一直顶在太阳穴上,食指轻轻压在眉骨上,顺时针方向揉着。
根据对箭镞的直观观察和数据计算,李心月认为目前的箭镞,无论是在锻打技术上,还是器型设计上,都是上乘之作。但敌军已找到了攻克的方法,现在要改变落后的局面,就必须重新设计、打造。
同时,李心月也是清醒的,她知道要优化一种已经堪称完美的兵器,是何等之难!因为你能想到的要改良的地方,你的前任已经做得很到位,让你无从下手。也正因为难度之大,反倒激起了李心月的斗志,她咬了一下嘴唇,开始绘图,并在图上标注箭镞的前锋、后锋、双翼、刃、铤等的比例长度。
看着画好的图纸,李心月觉得很满意,左手不由自主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听着细细的梆梆声,她心情大好,卷起图纸准备去锻造间锻打几支,再交给沈云溪试射。可刚一起身,肚子里就发出叽咕叽咕声,双腿也软绵绵的,李心月这才想起一天没有吃饭。不禁暗笑自己忘了时间,画图时反复修改,撕了画,画了撕,费了大半天时间才确定下来。当然,接下来的锻打、试射效果如何,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对付肚子的“抗议”,李心月想着去伙房找点吃食。吹灭蜡烛后,她摸索着走到门边,刚一拉门,发现门外黑乎乎地站着一个人。
两人惊得同时“啊”了一声,李心月浑身一哆嗦,随即又镇定下来,她听出是小钉子的声音,便问他来有什么事情。
“姐姐,你开门也不告诉我一声,可吓到我了。”小钉子用左手拍了拍胸口,又摸了摸后脑勺,右手仍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东西。
“你姐姐没有透视眼呀,又不会掐算,哪知道你刚好走到门边,准备敲门呢?”李心月边嘴上佯作抱怨,边摸索着回到桌前点燃蜡烛,这才看清小钉子怀里抱着食盒,不禁莞尔,问他怎么知道自己饿了。
“是沈大人知道的,晚饭时他从外面办事回来,得知你一天没有去伙房,就知道你还饿着,于是特意去外面饭馆给你买了吃食。”小钉子说完,拍了拍食盒。
李心月笑笑,接过食盒打开,拿出一只鸡腿递给小钉子。小钉子拒绝,说自己晚饭吃得太饱。李心月脸一板,小钉子只好接过来,咬了一小口。
李心月拿起另外一只,三下五除二吃完后,抹了抹嘴,眉头一扬,笑意盈盈地问小钉子,沈云溪怎么没有来,而是让他送。
小钉子脸上立马呈现局促之色,顺手拿起桌上那支箭镞把玩着,仿佛没有听到李心月的问话。
“明天我自己问沈大人。”李心月边从食盒里拿出一块糕点,边自言自语。
“那个,我还是告诉姐姐吧。”小钉子扭捏一番,才小声说道:“傍晚时我溜出弩坊,准备去下河街喝花酒,在经过赌馆门口时,好巧不巧,遇上出门给你买吃食的沈大人。我不得不上前打招呼,没想到沈大人把食盒往我怀里一塞,让我赶快回弩坊送给你,他自己就急匆匆地进了赌馆。”
李心月一怔,一口糕点就噎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噎得她满脸通红、胸口发痛,忍不住咳嗽起来。
“姐姐,说实话,我见沈大人进赌馆时,也惊讶得双腿一抖,没想到他还好这一口,看他着急的模样,大概是赌瘾上头了。平日里他可正派了,哪知道实际上是个赌鬼?比花神庙那些唱戏的还会装!”小钉子话音刚落,就觉察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垂下头。
“你又没错,只是说了实话。”李心月说完,把食盒递给小钉子,说自己吃饱了,剩下的让他拿回房间去当夜宵。
小钉子抬眼悄悄看了李心月一眼,见她面颊发红,喘息声粗重,担心如果自己拒绝,李心月会把食盒扔掉。于是道谢后,爽快地接过来,刚准备出门时,李心月又叮嘱他,明天一早就生炉子,她要锻打新的箭镞。
小钉子的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吃惊地看向李心月,问道:“这么快?以前的大师傅设计图纸最少要五天,画图废掉的纸要用箩筐装,姐姐两天就设计好了?”
“不是我快,是前线不等人。”李心月面色凝重,说完手握成拳,重重地擂了一下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