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后院里,沈云溪刚给一盆栀子花浇完水。
又拿起放在石桌上的长弓,用帕子反复擦拭。
石桌上,还放着一个有些年头,略显陈旧的箭服(存放箭的器物)。
小胖坐在石凳上,跷着二郎腿,正悠闲地嗑着瓜子。
还不时用眼角瞟一下沈云溪。
见他不是去外面练习射箭,就是待在后院侍候花草。
有心提醒他去前院陪陪方小姐,又担心沈云溪踢他屁股。
正犹豫时,就见一袭粉红衣服的方霓裳,双手端着一个托盘,步态轻盈地进了后院。
方霓裳身材曼妙,长脖、细腰、翘臀,高盘着的发髻上插着一支银梅花簪。
每走一步,梅花就轻轻颤动,在阳光照耀下,煞是好看。
托盘上的茶碗里,散发出淡淡的清雅之香。
她一脸笑意地走到沈云溪身边,朱唇轻启,声音如夜莺般悦耳动听:
“云溪哥哥,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白茶,性清凉、去火。
正适合现在的天气饮用,是我亲自为你冲泡的。”
沈云溪眉头动了动,视线从长弓移到托盘上。
一开口,话却是对小胖说的:
“方小姐是客人,这端茶倒水的事,不应该是你做的吗?”
说罢一甩手,手里的帕子飞起来,刚好落在小胖头上,蒙住了他的脸。
小胖一把抓下帕子,起身后委屈地说:
“三少爷,你这是骂我偷懒不要脸吗?”
方霓裳见沈云溪不接茶,原本心里有些难过。
又见这对主仆活宝般的一唱一和,就忍不住“噗哧”一声,瞬间释怀。
她看向沈云溪,温声解释道:
“泡杯茶又不累,云溪哥哥就不要责怪小胖了。”
沈云溪这才看向方霓裳,礼貌地朝她一笑,说道:
“小胖和兰香,都被我娘惯坏了。
以后这些事,方小姐就直接喊他们做,千万不要客气。”
话毕,端起茶碗,揭开盖子后也不刮去茶沫,直接一仰脖子,一口气喝干。
方霓裳见状,眼里有一丝隐隐的惊讶。
沈家高门大户,家教家规自然严格。
这上好的白茶是用来品的,哪里能像沈云溪这样牛饮?简直是糟蹋。
不过,方霓裳并没有提醒沈云溪,喝茶应该细细品,而是自然地转了话题:
“云溪哥哥,记得小时候,你很喜欢听我弹琴。
但那时候我只会弹,还不解琴曲之深意。
现在有些许长进,很想再弹一次给云溪哥哥听,可以吗?”
沈云溪把茶碗放回托盘上,搓了搓手,语气温和地说:
“方小姐蕙心兰质,想必这些年琴艺已臻化境,可惜我天性愚钝,又常年在弩坊。
耳朵里出入的都是叮叮当当之声,不敢做风雅之人,会亵渎了高雅的琴音。”
方霓裳恼火不得,沈云溪语气真诚、态度诚恳,不吝褒奖她。
可又是那么明明白白地拒绝。
但沈云溪好不容易才回一趟家,方霓裳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于是说:
“云溪哥哥既然不喜听琴,那么,我们去西街逛逛。
听说那里的花神庙,许愿很灵呢。”
沈云溪刚要开口拒绝,沈夫人就进了后院。
她接过方霓裳的话茬说:
“我也正有此意,想去花神庙烧香许愿。
溪儿,你爹爹和两个哥哥,还有数千军士在西北边境的柳林城驻军。
那里不太平,我这心里总是忽上忽下的。”
姜还是老的辣,沈云溪即使有一个万个理由拒绝。
也不能拒绝母亲为父兄、边境士兵祈福的心愿。
他应了一声,自己去换身衣服就走,又吩咐小胖去准备马车。
沈夫人见状,看向方霓裳,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因为不是重要的节日,花神庙前的戏台没有唱戏的伶人。
庙里烧香许愿的人也不多。
沈云溪看着母亲和方霓裳跪在花神前,双目微闭、双手合十,嘴唇轻轻蠕动,低声祈愿时。
满脑子里却是当初在庙前的街口,和李心月偶遇的那一幕。
阿德拎着香烛,来为生病的母亲祈福。
进了庙门,见沈云溪也在里面,心想着好巧不巧,于是上前小声说道:
“沈大人,你也是来烧香拜花神吗?”
沈云溪见了阿德,眼里一亮,悄悄指了指正跪在蒲团上祈愿的母亲的背影,然后拉着阿德出了庙门。
随即,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你来这里烧香,铁匠铺缺人手怎么办?”
“师姐去弩坊后,师傅不是喝酒就是赌博,很少生炉子,我也就闲着。
今天师姐得空,刚让我生炉子准备锻打一把人家早就预定的菜刀,结果你猜怎么着?
聚宝阁的武老板来了,死活要求师姐给她打一把同心锁,还强调客户催了数次。
同心锁虽然是个小物件,但又是个费心费时间的活儿。
我刚才帮师姐抡了大锤后,剩下的就是她的细活,我搭不上手。”
阿德说完,又进了庙里,他得抓紧时间。
祈愿后还想着回趟家,给家里的水缸挑满水。
沈云溪回身看了一眼庙里,见娘和方霓裳还在跪拜。
他一撩衣服下摆,大步下了花神庙的台阶。
告诉在马车边等候的小胖,自己有急事要办,说罢抬腿就走。
“三少爷,我怎么见你走路左脚不对劲呢?要不我送你?”
小胖一脸着急,拦住沈云溪。
“哪有那么矫情?不用你送。
昨天在河里游泳,上河滩时走得急了些,被石头上的棱角割开了脚底,不碍事。”
沈云溪说完,摆摆手,离开了花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