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板心下讶异，不知道这小孩跟文德尔顾问说了什么，便想叫翻译询问，可还不等开口，小秧子又弯下身子与文德尔说了些什么，文德尔听闻后面露欣喜，伸出手跟小秧子握了握，用蹩脚的中文说道：“好，一言为定！”
说完话之后，小秧子得意洋洋的跑了回来，李掌柜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会说洋文，不过看他满脸坏笑，跟文德尔频频投来的笑容就知道这小子准没说什么好话。
季怀礼也很好奇小秧子方才说了什么，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
没过一会儿菜就上齐了，主桌众人也吃的七七八八了，孙老板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对季怀礼问道：“季掌柜，大伙都差不多了，你家的菜是不是也拿出来给我们尝尝。”
“行，我这就让人去叫。”说罢季怀礼拍了拍小秧子的后背，小秧子会意赶紧去了后厨，刘福旦恰好将最后一碗汤做好，他看小秧子进门，便问道：“大伙吃的咋样了。”
“差不多了，就等你这道汤上桌了。”
“那快走，正好趁热给上去，来，搭把手。”小秧子点了点头，忙帮刘福旦将所有汤盏都放在了桌上。
因为这次的宴席规格不小，季怀礼破天荒的拿出了先前高价收的一套汤盏，不多不少，刚好十二个正好够用。
等菜上桌后，孙老板有些丧气，他看着巴掌大的碗盏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
“季掌柜，你这是干啥呢，怎么弄得这么小家子气。”
季怀礼早就预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心里一点不虚，他上前一步对着众人行了一礼：“各位宾客，这道菜名为清汤柳叶燕菜，主料有燕窝、火腿、鸽蛋，口味鲜醇爽口，这燕窝虽好，但不宜多食，暂且每位安排了这么一盏，还请各位品尝。”
在坐这些除了远道而来的文德尔外，大多出身富贵，这燕窝也是寻常会吃的，倒也不觉得有多心气，不过今日可能是先前油腻吃多了，这一口汤咽下去忽然觉得肚内舒畅，唇颊生香，浑身都觉得自在。
第一次喝的文德尔更是一勺接着一勺将汤往嘴里送，每喝进去一口都要发出一声赞叹，与身旁的那位翻译交谈几句。
“季掌柜，文德尔先生很喜欢您的这道汤品，他说他从未品尝过这样的口感跟味道，他很感谢您能给他带来这种奇妙的体验。”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都放下心来，孙老板更是笑着指着季怀礼：“你这老小子，刚才你说那道九转大肠不是你家的，我就知道你得有后手，没想到居然上了这么一道汤。”
季怀礼笑笑，躬身刚要说话，小秧子赶忙接过话茬开口答道：“其实我们想做九转大肠来的，只是那日李掌柜前来拜访时，说了他正在筹备而且看着颇为烦恼的样子，我家掌柜有意成人之美，便与李掌柜商议，便有了这一重一轻，一浓一淡的搭配。”
听了这话，席间一位宾客有些意外：“商议？可我怎么听说，你两家长久不和，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程度。”
季怀礼笑笑，与宾客们解释起来：“您各位误会了，我两家虽是竞争关系，但李掌柜我们家刘师傅颇为照顾，前几日刘师傅被误判出狱的时候，李掌柜特意登门拜访前来道喜。”
“是啊，李掌柜还特意送了礼品过来呢，而且他怕刘师傅的徒弟不能做出地道的九转大肠，还特意送了两盘过来让我们帮忙品尝不足，他为了今天的宴会，可是煞费苦心呢。”
小秧子跟季怀礼一唱一和，字面上倒是听不出什么意思来，但明眼人自然能听出他二人的意思。
城内饭馆，就属季家饭庄与李掌柜的千味楼最为出名，两家恩怨也是为人津津乐道，季家饭庄主厨刘月平是赫赫有名的御厨小炒刘传人，李掌柜虽也是名厨世家，但因当年落选没能进宫做御厨，一直心有不满。
自从得知刘月平身份后，便一直处处针对，这次刘月平入狱，坊间早有传言是李掌柜暗中陷害。
如今季怀礼跟小秧子一番话明显是将两家恩怨摆到了台面上，暗里嘲讽李掌柜抢夺招牌菜入宴，甚至送菜过来品鉴，明显是挑衅之举。
李掌柜心中愤恨难当，但又无可奈何，只能陪着笑脸对众人解释道：“季掌柜说的不错，我们两家倒也不像传闻所说那样，说来今日这菜上桌，我还得多谢季掌柜呢。”
说着李掌柜假模假样的给季怀礼拜了一礼，季怀礼也没还礼只说了一句客气，便就含糊过去了，而参宴众人也无心讨论两家纷争，等吃饱喝足便四下散去了。
回去的路上，季怀礼跟小秧子满心畅快，小秧子拉着刘福旦的手：“大个子，太可惜了，你刚刚送完汤就走了，你是不知道刚刚那个大光头脸色有多难看。”
“今天带秧子过来到底是带对了，孙老板问话那会儿他直接就把话拐过去了，要不我还真不好接话。”
“大光头这么欺负咱们，好歹也得把他揪出来亮着丢丢丑，不然我今天晚上都睡不舒坦。”
小秧子得意洋洋，季怀礼听他说大光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小秧子：“你小子还真有本事，你什么时候学的洋文啊？”
小秧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先前我要饭的时候，遇到过几个洋婆娘，她们看我是小孩，出手阔绰给我买了不少吃的，我觉得洋人的饭好要，就顺便学了点。”
“你刚刚跟文德尔说啥了，他看着姓李的笑成那样。”
小秧子想起这茬噗嗤一声乐了起来：“倒是没什么，就是跟他说李掌柜说要请他看月亮，我也没想他就直接笑成那样了，然后我还跟他约好，有机会请他来咱家吃顿更好的。”
“你这坏小子！”季怀礼伸出手朝着小秧子的脑袋上戳了一下，小秧子吃痛，捂着脑袋嘻嘻哈哈的跑了。
季怀礼看着小秧子奔跑的背影，忽然止住了笑容，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