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礼看向小秧子，神色不解：“换个法子，还能有什么法子？这街上的都知道，九转大肠是咱家刘师傅的拿手菜，那天来赴宴的大多也都是冲着这道菜来的，姓李的故意摆这么一手，谁看了都知道是故意找茬的。”
“对呀，您也知道他是故意找茬的，咱要是也拿出一样的菜来，不就是中了他的计吗？”
经小秧子这么一点，季怀礼稍稍冷静下来：“那你说咋办，后天就要报菜了，按福旦这脾气，再准备别的也来不及了啊。看来我这季家饭庄跟小炒刘的名声，要彻底完了。”
季怀礼连连叹气，要说他的生意能有今天，离不开刘月平的帮衬，若是没有刘月平那日的一道九转大肠胜了老李家，他这会儿说不准已经在哪儿要饭了。
他这番想要讨个面子回来也不全是为了自己，更多的是咽不下这口气。
可偏偏刘月平收了刘福旦这么个窝囊徒弟，这还没怎么样，就先给人家的气势镇住了，看来这御赐小炒刘的名头，也就到此为止了。
小秧子眼珠一转，对季怀礼提议道：“既然来不及准备刘师傅擅长的菜，那咱不如准备大个子擅长的菜。”
“他？你看他这幅怂样子，屁都给吓蔫了，有句话怎么说，欲行胜局，先壮士气，他自己都丧了气，就别说其他的了。”
“我虽然不会做菜，但舌头灵活，这几天我一直跟大个子在一起，除了那道九转大肠之外，倒也吃了不少他的菜，仔细想想，大个子似乎不擅长肉菜，反倒是有些素菜做的妙，不管是小炒还是凉拌，味道都很好。”
听小秧子如此提议，季怀礼的脸更是皱在了一起，刘福旦的素菜做的的确不错，但素菜烹调简单，要么白灼，要么清炒，再么凉拌或是搭配炖汤，想要出彩难上加难。
那日宴会的规格不小，他们季家饭庄又是大店，端上一盘素菜难免有些寒碜，到时候难免糟人耻笑。
见季怀礼半晌没搭话，小秧子倒也明白他在顾虑什么，便提议道：“掌柜的，倒也不必非要拘泥于素菜，只要是清爽解腻就行，我先前要饭为生，没吃过什么稀罕东西，这几天几盘大肠连着吃的胃里都要搅起来了，油乎乎的贼难受，那些来赴宴的客人们，都是精贵出身，不说每日，平日里也少不了大鱼大肉，若是能拿出一道清淡但其中又有名贵食材的汤品，饭后来上一碗把反胃的油腻感压下去，肯定能大受欢迎。”
“汤品？”季怀礼皱眉，鲁菜精于制汤，讲究“清汤”、“奶汤”的调制，用汤品调制的菜也不少，但这样的宴会，上汤的时机很需要讲究，稍不注意就会被其他菜品的味道压过，难以出彩。
“上汤品倒是可以，但上哪道汤合适呢？”季怀礼歪头沉思，这会儿一直没说话的刘福旦悻悻的张开了嘴：“季叔，秧子刚提议说要加点名贵食材，我师傅那先前有人送了几盏白燕，您看做几碗清汤柳叶燕菜能行不？”
季怀礼眼前一亮，这道菜的选料讲究，倒是能配得上这样规格的宴会，且这道清汤柳叶燕菜以白燕窝、火腿，鸽蛋等食材炖煮而成，口味鲜香醇厚，汤底清澈轻盈，且燕窝本就有治疗噎膈、反胃的功效，作为最后一道汤品呈上，的确最合适不过。
“福旦，这道菜你有把握吗？”
“先前跟师傅在宫里时做过两次，师傅倒是说还行，感觉可以试试。”刘福旦把话说得很虚，看上去还是没有什么底气，不过只要不让他跟姓李的正面碰上，他心里倒也没有那么发憷。
“行，那就试试吧。”
“好，我明天就去准备。”刘福旦胡乱擦了一把脸，看模样似乎是比先前好了些。
次日清早，刘福旦早早的去了刘月平的屋里把燕窝取了来，用热水焖上后，便回去照顾刘月平给他擦身上药。
看着刘月平身上大小的伤口，刘福旦心里懊悔，早知道师父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那日就算是豁了命也不能让那些差役给他带走。
擦洗完一遍后，又给喂了药，刘月平这才踏实的睡了过去，刘福旦看时间还早，盘算着稍眯一会儿，却给一声脆响惊醒。
“坏了，我的燕窝！”
刘福旦惊叫一声，趿拉着鞋就往后厨跑，刚一进门就瞧见小秧子缩着手站在灶台边上，一脸心虚的看着他。
“你这么早过来干啥？”
“我……找吃的！我饿了。”小秧子眼神闪躲，刘福旦顺着他脚边一看，见盖着燕窝的盘子碎了，他心下一惊，赶紧上前将小秧子推开，看着碗里的燕窝安然无恙，方才松了口气。
“偷嘴的小子，你知道这东西多精贵吗？”
“当然知道了，故事里的都说了，人参鲍鱼，燕窝鱼翅，那都是皇上太后还有富贵老爷们才能享受的，我没瞧见过，心里好奇这才来看看，谁想着碗里放了开水。”
小秧子抿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刘福旦也是穷苦出身，倒也能理解他的心思，便轻叹了一口气：“算了，等做好了我匀一点给你尝尝。”
“真的！”小秧子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他不曾想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还能有一口皇帝老爷们的待遇。
“大个子，你对我真好，我会记着你的好的。”
“别跟我攀亲近，也不白给你吃，瞧见里面的绒毛了吗，一会儿泡好了你得帮我一起弄，不然我就不给你吃。”
“行，你莫说是一点绒毛，就算是一粒沙子，我都给你挑洗干净！”小秧子一拍胸脯自信满满，可等燕窝泡好了，他就傻了眼。
这燕窝里的小绒毛又细又软，他拿着刘福旦给的镊子挑拣了半天，眼睛都要花了也没挑出来半点。
“怪不得是达官显贵才能吃的东西，寻常百姓谁有这闲工夫啊。”
抱怨归抱怨，小秧子手上的活儿可一点没停，他趁着刘福旦出去的空档，好奇的捏起一小块燕窝放在嘴里砸吧了一口，可嘴里的味道却让他皱起了眉头。
“你小子干啥呢！”刘福旦进门，朝着小秧子的脑袋拍了一下，小秧子吐了吐舌头。
“大个子，这东西没味啊，做出来真能好吃吗？”
刘福旦咧嘴一笑：“现在是没味，等做好了，你就知道妙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