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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舞,销魂指。
江湖富财神肖家绝技,相对于肖家的武功,更出名的是他们的财富,虽没有进入四大世家,却与其齐驱并驾,名满江湖。很多时候世人只看见他们惊人的财富,忘却了他们还是武财神,销魂指绝对是不容小觑的武林绝学。
肖家少一辈更是出了璀璨夺目,成就非凡的少主人‘销魂指’肖百横。肖百横和西将军府的姜清流并称名世双侠,于当世正风头无俩,名列江湖偶像大神首位。
肖百横——是他吗?风云荷眼睛眯眯,以他的皮囊到匹配她那位传说中的未婚夫大人。
白衣公子看向她手中的鞭子,眼中也有几分猜度。长风起,日色渐晚,灰蒙蒙的天空越发阴暗,两人衣发翩飞,眼神交汇,他漫不经心拨开飘在脸上的发丝,清雅一笑,“幸会。”
风云荷也笑笑,刚想开口,已有人抢先兴奋无比的道:“你是‘销魂指’肖百横肖大侠吗?”俏丽泼辣的葛玲玲姑娘兴奋异常的跳到他面前。
“大侠,不敢当。”他说着,眼睛瞟向她的腿。
这位葛玲玲小姑娘现下只剩下满脸满心的欢喜,能看见仰慕已久的英雄偶像,兴奋地简直要跳起来!什么伤,什么痛都忘记了,她现在只想跑过去,更清楚的看他,听他的声音,如果能,她真想把他装在心窝窝里。
葛姑娘痴迷到忘乎所以时,他的哥哥可着急的不行,“玲玲,玲玲······”
“干什么?”葛玲玲哪有时间搭理哥哥,眼中只剩下肖百横。
“玲玲,玲玲。”可是哥哥一劲叫她,“干什么?”她不情愿地回头看向哥哥,却看见哥哥对着她使眼色,让她往下瞧,下面有什么?她低下头,啊呀!涨红了脸。
她的腰带被风云荷抽走,裙子掉了,露出鲜艳的花棉裤,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天哪!这是内衣啊!女子怎能在男子面前露出贴身的内衣,忽而想到肖百横刚刚的眼神,呀!丢死人了!丢死人了!葛姑娘的脸已涨红的要滴出血来,急忙回身去找自己的裙子,手忙脚乱,慌张不已。
碧儿在一旁偷笑,早在她们小姐抽走她腰带时,她的裙子就掉了,后来情况紧急,一时都忘记了,所以粗心的葛姑娘才会出糗!
“还笑,你也相中她的花棉裤了?”耳畔响起风云荷冷森森的威胁。
“不是不是,我哪有。”她怕怕的道。
“去,帮她系上。”递过那条早前救命的腰带。
“我去?”看见小姐似笑非笑的眼神,马上失声,乖乖的去了,就会欺负我!
夜色黑透,无星无月,暗漆的要吞啮人。
火光中,玉手纤纤伸入暗夜,接着飘飘扬扬的白色晶莹,下雪了。
一行人趁天黑前,赶到一所颓败的破庙,今夜只能在此露宿。燃起野火,猎了两只野兔,架在火上烧烤,火光在夜风中呼呼摇曳,显出庙宇的破落,菩萨的凄苦,到处结满灰网蛛尘,也不知空了多少春秋,在流水的年月里,腐蚀成灰。
雪花在风云荷的手里化成水珠,微小的雪片于无遮无拦的殿宇前飞飞洒洒,火光里,看起来那么美!
“风姑娘敢问可是东风云家的人?”肖百横走到她身边,同她一道迎风望雪。
大家彼此互报名号,她干脆又拿风不回来搪塞诳人,并未提及家门师承,肖百横难免心中猜疑。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样?”风云荷神色语气异常冷淡,别怪她对他印象太差,只怪他刚刚毁约在前,又风流艳名太盛。
肖百横笑笑,“当然不怎么样,只是我的妻子也是风家人,而且我也见过风家几位小姐,觉得姑娘有些陌生,才有此一问。”
“妻子?”这人到好生大方,她可还没嫁他呢。“据闻肖公子还尚未娶妻,何来妻子?”小子占我便宜,欠抽了,她面上笑的明媚,玉手已然暗握成拳,这么俊俏的脸,若是再添个黑眼圈,会不会更漂亮?
“她虽还未过门,但我们自幼订亲,早已注定她就是我的妻子。”他说的认真,看的也认真,探寻的眼光想在她脸上找出几朵桃花来吗?“她就是风家大小姐——风云荷。”缓缓吐出她的名字。
她晓得他在怀疑什么?可是她偏生不告诉他,妻子妻子说的那般好听,虚情假意!想来两个人还是小时候见过,许多年不见,早已不记得当年豁牙子的黄口小儿郎,哪有什么情意可言!“想不到肖少侠还是位长情的人!可是据我所知,那位风大小姐······唉!肖公子不娶也罢!”
“你既认识她,看来果真是风家人,说来可惜,因缘际会下,其他的风家子弟到见了不少,独未见过我这位长大后的妻子。还记得她小时候拖着两条鼻涕虫,不肯洗脸,不肯梳头,爬上树去气人的样子,还是······还是很······可爱的,就是脾气差了些!”他似乎想起昔年的景象,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他很开心,风云荷可笑不出来,他每说一件她当年糗事,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这个坏小子什么时候看见她那副······那副尊容了,她为何不记得,可恶!长吸口气,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那你可要当心了,风大小姐的脾气比当年更差上十倍,她刁蛮任性,粗鲁凶悍,为此名满风城,举城上下都避之而恐不及!到是风家二小姐风云容,那才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她温柔乖巧,善解人意,若有谁能娶她为妻,才真是三生有幸,今世修来的大福气!”
“风二小姐确是极好,去岁在武家堡曾有数面之缘,正如你所言,她会是个好妻子。”肖百横也赞道。
“阁下若娶了风大小姐,恐怕日后就不能逍遥自在,江湖风流了,那可是只河东狮,若是有负于她,小心,她会吃人的。”
肖百横大笑起来,“姑娘所言极是,不过让我想起月前风大小姐的鸿雁传书,和姑娘的口气相似的很,你们果真很熟!可惜的是,我没有亲手接到她的信,当时有事在身去了南方,等我赶回看见信时,才知道误她佳约,正想赶去风云庄向她当面赔罪。可惜又赶上樊老英雄的麻烦事,只得等这件事了了,再去见她。既然姑娘与她相熟,那就烦牢姑娘代为美言几句,并请转告,我肖百横定不负前盟旧约娶定她。”他说着弯身靠近她,低低道:“毕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什么?地狱!这小子居然敢这么比喻我,风云荷当下已气白脸,恨不得跳起来抽他一百鞭子。
“肖大侠,烤肉熟了,快来快来喝口烧酒暖暖身子。”幸好葛玲玲热情的拉走肖百横,否则真不敢保证风云荷会不会抽他一百零一鞭。
“小姐给你。”一直拉长耳朵听他们谈话的碧儿挡住她,递上热腾腾的烤肉,对着小姐猛使眼神,让她稍安勿躁,没有看见那位小葛姑娘对肖百横有多热情吗!强敌在侧,还敢乱耍大小姐脾气,不怕真把那么优秀的未婚夫给弄丢了。“大小姐你没看见她有多过份吗?”她努努嘴指给她看,围着肖百横过分殷勤的葛玲玲。“她好不要脸,怎可以对别人的男人虎视眈眈,那可是大小姐你的······唔······”风云荷将烤肉塞到她嘴里,堵住她的悄悄话,谁的男人还不一定呢!“有功夫想想阿都是不是你的吧。”
“小姐。”碧儿又羞又窘,想到自己在迷魂音里说出了心事,真是真是羞死了,不过······“小姐你那时有没有想到谁?”
风云荷不理她,转身看向飘扬的白雪,自古美女爱英雄,从来如此,莫名的淡淡的哀愁从心头爬上眉梢。她有没有想到谁?漫天漫地的雪花忽然幻化成一张脸,英俊帅气,有着最阳光的笑容。
天!是他,怎么会是他呢!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一个乱管闲事的人,一个爱凑热闹的人,一个孩子气的男人······哦!不能想不能想,伸手挥散想像中的雪图。
“小······小姐你怎么了?”
风云荷掩饰的拍拍脸,“没······什么事,没事。”匆匆向火堆走去。
碧儿莫名其妙,啃口烤肉。
火焰熊熊,烟气升腾,众人围火夜话。葛玲玲的伤势较轻,葛陵城内外伤都较重,脸色苍白,有些虚弱,不过每当他偷偷看向风云荷,脸上就会泛起一丝潮红。
红艳艳,亮堂堂的火在寂静寒凉的雪夜,温暖了年轻的旅人。葛玲玲娇语如花,满腔热情都倾注在肖百横身上,“肖大侠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你了吗?我见过你,不仅是在小人书上,记得河北沧州的血魔神挑战山西大同陆家庄的陆一坤吗?就是你出手一招分开二人,否则他们都会力竭而死。我是陆一坤的外孙女,当时我就在场,我还和你说了一句话呢!你记不记得?”
“哦,在下也觉得姑娘好生面熟,原来小姑娘长成大美人了,怪不得认不出了。”肖百横脸上总浮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公子翩翩,卓尔不群,看似亲切却又疏离。全因他自骨子里就泛着贵气,对你好也似一种莫大的恩赐,便是这种贵不可攀的气质,更加吸引女子若飞蛾扑火般靠近他,想必征服这样的男人,才更有幸福感!
“玲玲姑娘叫我名字就好,大侠太生疏了。”
听他赞她美丽,她早已心花朵朵开,露出一抹少女的娇羞,“那肖大哥叫我玲玲便好。”
碧儿在另一边看的憋屈,这么快便称兄道妹,勾搭得到快,在几日是不是要双宿双飞了,将我家小姐置于何地?这个肖公子当真对每个女子都和颜悦色,眉目含情吗?怪不得小姐担心将来要和其她女子分享丈夫,不过这个未来姑爷当真迷人得紧,就仿如······仿如那闪闪的明珠,让人移不开目光。
碧儿从怨叹到痴迷美色,她的小姐也在走神,看着摇曳的篝火脑中禁不住的重复着一幕幕灯影。自上元灯节一见,她便常常想起他,久而久之,那个人似乎已然在心中扎了根。想起那晚星海似的灯,点亮整座城池;想起漫夜的烟花,璀璨无边的天幕;更想起灯海烟花中他揭开她面具时惊诧迷惘的眼神,那般痴痴怔怔,足以融化万千女子的心肠。
想起那人呆怔的憨样子,不觉莞尔笑起来,火光晕黄,她莫名的笑容,说不出的明艳妩媚,娇俏惑人,肖百横和葛陵城均是心中一荡,看痴了去。
玲玲顺着肖百横的目光看向风云荷,暗生妒意,“风姑娘我们兄妹还没谢过你的救命之恩,今日若没你,我们就要曝尸荒野了,姑娘真是好功夫!”
风云荷被她一唤方才回神,笑意微敛,“葛姑娘客气了。”
“才看见救命恩人,只顾着和人家······”碧儿在她身旁低低地磨叽,风云荷暗撞她一下,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忽然,庙宇外,茫茫的暗夜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怪叫,极是恐怖,碧儿一惊,抓住风云荷的衣袖,“天哪!这是什么声音?”
几个人腾身而起,精神高度警惕,一阵怪风夹着乱雪吹进殿中,野火被吹得明灭昏暗,整个大殿在摇摆的火光中似也晃动起来,鬼气森森。
怪叫之后又是夜风寂寞的歌唱,许久,久到人们的警觉开始松懈时,厉叫又骤然起,再次让人的神经绷紧。一声、两声······到惊天动地,恍若正有万鬼从地底深处伸出枯骨的手爪,哀叫着死亡的凄悲。
他们冲到殿前,向外望去,倒吸口凉气,暗夜里由远及近飘来无数闪烁的光点,一对对,惨绿,血红,阴白,那是什么?
闪烁的光点到了近处,扑扑,数簇惨绿的鬼火莹莹燃起,照亮黑白杂沓的大地,纷纷扬扬的雪花,以及无数犹如从阴间返回阳间的恶鬼。那些刚刚从坟冢里爬出来的鬼,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满身血污,残缺不全,断头断手断腿断脚,甚至还有断身的。飘忽的光亮原是他们的眼睛,赤红的、阴绿的、精白的、幽蓝的,镶嵌在一张张腐烂的、骷髅的、垩白的脸上。群鬼凄厉愤怨的吼叫,誓要将今夜的人间变成地狱修罗场
碧儿乍见群鬼,惊叫一声,两眼翻白吓昏过去,风云荷接住她,那端的玲玲尖叫着扑在肖百横身上,抖如风中残蝶。
“不要怕,他们不是鬼,即使是,也是人间的鬼,人间阎罗府,武林地狱生。”肖百横面不改色,且微微漾起春风般的笑意,每当他对某事了然于胸,就是这般笑。“若我猜得不错,他们是‘活鬼当道出鬼门的江湖一窝鬼’。”
“江湖一窝鬼,兄弟三十六人,曾经血洗江南李家村,无论老幼,一律斩绝,将那里彻底变成鬼村,当真作恶多端,令人发指。武林盟主发下诛杀令,江湖人共诛之。”葛陵城原也心中战兢,但肖百横一语道破他们的身份,他便不再怕了,并想起从前听过的这段武林掌故。
“哥哥竟是胡说,他······他们那么多,怎么会是三十六人。”玲玲微微抬起头,依然不敢瞧那些鬼,她开始虽粗粗看了一眼,只觉他们成百上千无从计数似的。
“一叶障目。”风云荷轻轻道,她脸色微微泛白,纵是在艺高胆大,终也是个女孩子,会怕很多东西。
“不错,一叶障目,鬼门幻术,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迷踪术,可幻化千百分身,看似万变千化,实则一人。肖百横看向风云荷,“你不怕吗?”
怕也不告诉你,她抬头挺胸站得笔直,故作倨傲的冷笑道:“就算是鬼,本大小姐也要见鬼杀鬼,遇魔屠魔。”
“好胆色。”他先是赞道,继而微微叹道:“姑娘家还是柔弱些好,太过刚硬,伤人伤己。”
风云荷昂起下巴望向他。“我若柔弱了,谁陪你一起杀鬼?”
笑意在他嘴角驻足,他的眼睛倏然亮了几分,从十五岁江湖出道,历经大小战役数百场,碰到的敌人危难也记不得有多少了!从来总是挡在别人之前,无畏无惧迎险而上。多年来从未有一个女子敢豪言与他共担风险,如今她敢与他比肩而战,敢与他携手迎敌,‘陪你一起杀鬼!’他记住了。
冷夜寒凉,鬼怪们张牙舞爪,群魔乱舞,有的在地上爬,有的在天上飘,僵硬的,飘忽着,千姿百态,百怪千奇。鬼火摇摆,摇摆,鬼魂飘荡,飘荡,天地变色,高亢的鬼之吟唱震响静默的山川:
“阳间路上走一程,阴间道上往来忙,阎罗殿里冤魂添无数······”
“好,我们一起斩鬼。”他眉峰轻挑,淡笑杀机起。
风潇潇,雪飘飘,杀气直上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