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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世雄,江湖人称武孟尝,急公好义,广交武林,于江湖中人缘极好。靠一手漂亮的铁锁连环钩扬名江湖,但这些都比不上他用三十年苦心修造的天下第一园,樊园。传说那是一座属于天上的花园,奇珍异卉,百鸟千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且那花园里住着一位比花朵还要美丽的姑娘,樊世雄的掌上明珠——花中仙子樊百夕。
去岁初春,樊世雄和友人毕大石游经郑州城外,救下一名遇难的女子。毕大石对这女子惊为天人,不久纳为爱妾,谁曾想此女子乃是百花宫邢二宫主的宠姬,一直爱慕万大宫主不得,反受二宫主宠爱有加,为此心中愤闷,因口角和其她宠姬互斗互杀,杀死数女,惊惧中为保命才逃将出来。百花宫派人一路追杀,她为形势所迫才不得不托身毕大石,只为隐身藏匿。
百花宫威震天下,收留许多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恶人、怪人、奇人、顶坏的坏人。雄厚的实力深不可测,世人莫敢招惹,在江湖上一向行事隐秘,并不十分活跃,故而很是神秘。百花宫对投入他宫内的人从来约法三章,第一条便是无宫主命令永不得出宫,于是又有‘恩怨江湖事,一入百花了’的说法,被称为‘江湖免死牢’。
敢动百花宫的女人,只能是找死、速死、快死,不久,毕大石被诛杀于荒郊野地,全身骨断筋折,惨不忍睹,那女子则影去无踪。不久厄运便又降到樊世雄的头上,某日清晨,他的案头赫然放着一张百花宫的美人招。其意自明,想死想活,想死便家破人亡,想活,就要交出女儿。樊世雄当然不肯,他中年得女,爱若至宝,胜过自家性命,怎舍得送给淫魔做个无名无份的宠姬,任人欺凌!故此在高人指点下,发出英雄帖,摆下英雄擂,公开叫嚣誓要与百花宫抗争到底。
再说这位比百花更美丽的女子,她就是争夺的主角人物——樊百夕。
樊百夕出了轿子,俏生生站在青石长街上,黯淡了周遭一切的颜色,唯只她,那般娇,那般嫩,那般鲜艳!
她梨花尚且带雨,撅着嘴巴跺跺脚,尽显小女儿娇态,“谁让你走了,你若敢走,我现在就去······就去死给你看。”樊百夕虽极美,性子却也少不了富家千金的娇蛮。
“怕了你。”姜清流摇头轻叹。
原来他们早就熟识,风云荷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下生出几分郁闷。
“百夕妹妹越发光彩照人,美丽无极呀!”肖百横不吝赞美道。“怪不得这一路为你而来的英雄好汉多如过江之卿!”
樊百夕闻言撇撇嘴道:“肖大哥少拿我开心,你还嫌我不够烦吗?哼,爹他摆的明明是英雄擂,怎么到像垒起招亲台了,那些人我才看不上,想要我嫁,必是那绝世的英雄。”她也不娇羞,傲然大方说出心中所想,眼睛更是火辣辣的直望向姜清流。
“呵······看来要嫁就只能嫁给姜家郎!”肖百横瞟向姜清流,嘴里打趣道。
“嗯嗯······”姜清流怪声怪调掩饰自己的窘境,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瞄向身边的风云荷,她神色淡然,只轻轻怕打着手里的马鞭。“樊世伯也是权宜之计,他是为你着想。”
樊百夕嘟嘟嘴,“就算如此,怎么看我都像变成了鱼饵,说来说去都要怪百花宫的老色狼,以为他是谁啊?皇帝吗?拥有一大群的女人还嫌不够吗?我诅咒他早晚要败在女人手里,此生此世都不得真爱!”小姑娘话语虽娇憨,倒也说的痛快。
“小师妹这位是风不回风姑娘。”姜清流岔开她的话题,为二人介绍道。
“樊姑娘。”风云荷冲她抱拳浅笑道。
樊百夕早也注意到她,一直暗暗打量他,女子天生敏感,尤其对来自同性女子的感觉更甚。面前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子直觉便让她喜欢不来。“风姑娘。”她稍显冷淡的颔首为礼。
“走吧,爹以盼你们多时,如今你们来了,他才能放下一半的心,莫说什么百花宫,就是真皇宫,我也不怕他了。”她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一行人随着樊百夕来到樊园,天下闻名的樊园果真也是名不虚传,其美丽其繁华其别出心裁,都超乎人之所想像。水中有岛,楼中有阁,园中更是有园,菊轩、梅台、牡丹亭等等各自成章。其中又尤以牡丹亭为花园之最,‘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国色天香的牡丹自大唐女皇将其贬至洛阳,便闻名天下,成为当之无愧的国花,哪怕现如今刚刚含苞,那呼之欲出的绝世风采已不容小觑。
而今樊园的武林高手没有八百也有百八,都被安排住在待客的东西外院,进不得内院。姜清流等四人自与别人不同,樊百夕亲自安排他们在内院‘桃花坞’里‘世外楼’住下,旁边紧邻着‘蔷薇院’,她的闺阁‘花仙小筑’便在那里。
世外楼位于桃花坞的中心,红色楼阁,凭栏而望,桃林花海尽收眼底。风云荷亭立栏前,眉宇微蹙,似在赏花,其实是满腹心事无从诉,寄语东风花间驻。
遥遥地看见樊百夕和姜清流在桃林间散步的身影,英挺的少年,明媚的少女,怎么望过去都是郎才女貌,相得益彰的璧人一双!樊姜两家是世交,樊百夕自幼拜姜家长夫人为师,所以是姜清流名义上的小师妹,深得姜家长辈的喜爱。据说私下里姜家太夫人亦早已认定她是未来的儿媳,若不是姜清流喜欢浪迹江湖,行踪飘忽,说不定早已迎娶樊百夕为妻了!此次事端,樊世雄可谓一箭双雕,不仅拒敌百花宫,更是变相向姜家催婚。姜太夫人果然坐不住了,三十六路人马,七十二名探子,一百单八处飞鸽传书,硬是将正在海外游奇山,探怪岛的姜清流召回中原。命他即刻赶往樊园,不仅要护得樊家周全,更要将樊百夕毫发无伤的带回姜家。
知晓了此中内情,风云荷更可惜那九死一生前来比武的好汉们,可惜他们一开始就没有机会,注定都是别人故事里的小角色。可怜别人的同时,她眼里心里无端端地也生出一根刺来,扎眼扎心,总之不舒服得很!那是因为什么?是在乎?是嫉妒?是······她不敢再深思下去······
柔软的披风搭在她肩上,“风大,小心着凉。”是肖百横。
“这里的风景果真十分美丽。”肖百横站在她身边迎着阳光眯起眼睛,俯视园中景色。“咦!清流和百夕妹妹也在园中,他们到好生兴致,这么看过去,还真是相配的一对,我看樊老英雄做什么英雄帖,摆什么英雄擂啊!干脆将百夕妹妹直接嫁给清流不是更好,想那万惜花虽是凶恶霸道,但毕竟是一方霸主,总不会做出抢人妻子的宵小勾当。”肖百横说笑道,“凤姑娘你觉如何?”
“很好。”风云荷点头同意,“肖兄可以通知老少英雄,告诉他们这场英雄擂不过是多余的名头,即刻取消,改为樊姜两家联姻,共结秦晋之好,望众位风尘仆仆,死里逃生的英雄们喝杯喜酒,冲冲晦气,还有要不要封包喜银,随个份子。”
肖百横眼中的笑意要如水溢出,摸摸鼻子,“那暂时还是罢了,我还不想被众人合伙锤死,呵,凤姑娘真是个有趣的人,可以把玩笑说的这般生动认真。”
风云荷抽动嘴角,略带讽意的道:“认真开玩笑总比玩笑开得太认真要好!你不觉得这场英雄比武,从来就不公平吗?”
肖百横沉思片刻才道:“何谓公平,何谓不公,在江湖上打得过就是公平,打不过就不公平吗?即便今日英雄擂上明明白白写出清流才是抗击百花宫的擂主,尔等不过是前来助拳的,我想来的人更会多如过江之卿,因为他们想成名,做为武林中人,成名最快的方法就是打败已然成名的人。你认为的不公平,在他们就是机会,求名求利的机会,所以这些人即使是死也不会想到公不公平。”
她没想到他会说出一番这么深刻的话,是自己还太幼稚,想不到也了解不了江湖人的心理。对他倒生出几分佩服,被无数女子仰慕的肖百横绝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内外兼修,文武双全,三分玩世不恭,五分风流自赏,七分高雅矜贵,剩下的就是十分的吸引人,吸引女人。相形之下,姜清流在个人风仪上是要略输一筹的,他是更具正义与豪迈的,少了几分女孩子喜欢的浪漫风度,可是也不能说就没有女孩子喜欢了,比如自幼便爱慕她的樊百夕,再比如她的眼睛又不知不觉看向他······
姜清流怀中抱了一大簇桃花,和樊百夕说到幼时一件趣事,爽朗大笑起来,一仰头正看见肖百横、风云荷站在楼廊上。他招手向二人喊道:“风姑娘,百横快来园中,百夕亲手做了几道糕点让我们尝尝。”说着抢过樊百夕手中的食盒举给他们看,没看见樊百夕难看之极的脸色,这可是她花了一上午时间,精心做好的食物,只想给他一个人吃。
二人下楼来到园中,在桃花海中缓缓穿行,沾染了一身花香。姜清流迎上他们,将怀里抱着的桃花直接递向风云荷,“给你。”
风云荷微微怔住,看向他满面阳光的笑脸,不知接是不接?
四个人因姜清流的突然之举,气氛顿时凝住。樊百夕已是气贯头顶,眼中飞出一串串小火苗,大有烈火燎原之势。他先时问她可不可以折些桃花,她心中窃以为他是要送花给自己,欣喜不已,哪曾想他是要借花献佛送给别人,怎一个怒字可言!
“为什么要把花送给她?”樊大小姐发起脾气是不管不顾,她现在只想弄清姜清流对这个女人是什么心思。
姜清流似乎有时候很是一根筋,没有感觉到樊百夕已然打翻了醋坛子,他眼神热烈,神色喜悦,回答得再自然不过,“昨日一进园中,风姑娘就对这满园桃花喜欢不已,却阻止碧儿姑娘折花,怕失礼于主人,我今日特征得百夕妹妹的同意,摘些花枝送你摆在房中,这回可不是无礼自取了吧。”他说着执意要将花送到她手中,“接着呀!”
樊百夕忍无可忍,死劲拉过他,挡在他们中间,“我也喜欢桃花,你为什么不送我?”
姜清流好笑道:“这整座桃园都是你的,还用我送吗?”
“那,那又怎样,我就要你送的。”
肖百横眼见气氛要僵,马上打圆场道:“樊姑娘既然这整座桃园都是你的,何必吝惜几枝桃花,不然我为你多摘上几枝。”他是为她好,聪明的女人不应在乎眼前一枝一叶的得失。
“不,我就要他手上的。”即使富有四海又如何,渴望的也不过是心上人有心送上的一朵花。
“百夕你······”姜清流禁不住也要生气了。
“我不要,桃花虽美,但我更喜欢水中荷花。姜兄若有诚心,就请送我江南万荷园中第一朵盛开的荷花,可好?”风云荷神色倨傲,眉宇间带着挑衅的味道。江南万荷园可不是普通的园子,那是江南官宦世家何家的府邸,何家世代高官,贵比王侯,因姓何喜荷,更花巨资挖掘了一座巨大的人工湖泊,将楼宇建于湖心,湖中遍种荷花,每到荷花盛开之时,一湖碧荷美不胜收,故名万荷园。何家主人最是风雅,每当第一朵荷花盛开就摆下荷花宴,遍请天下名人雅客饮酒赏荷,赋诗作赋,久而久之传为美谈盛会。
这是美丽的邀约,还是故意的刁难,姜清流还来不及细想,樊百夕已然转身怒瞪她,就要把一腔怒火烧向她。“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此大放厥词,不怕······”
嫉妒的女人最是可怕,饶是美人亦显得狰狞可怖,风云荷正要领教樊大小姐的毒牙,一家丁疾步过来打断她们的针锋相对。“风女侠,我家老爷有请。”
“请?我爹为什么请她?”樊百夕诧疑道。
“这个小的不知。”家丁谦恭道。
“难道要商议比擂的事情,我们一起去吧。”姜清流随手将那捧桃花塞给樊百夕,“你不是要吗?都给你。”
“姜清流你混蛋。”樊百夕气极,挥着桃花就噼里啪啦抽向他。
“对不起二位公子,老爷只请风女侠一人过去。”
姜清流怔住,忘了挡住迎面打来的桃花枝,落得一头一身的花瓣。
“风女侠请。”家丁带路,领着风云荷往园外去了。
剩下三人满腹猜疑,“爹为什么只请她去。”樊百夕又是生气又是嫉妒,“肖大哥她到底是什么人?是随你来的,还是······还是和清流哥哥一起来的?”这是她初见她时就想问的问题,只是自己安慰自己,清流哥哥甚少与女子往来,倒是风流多情的肖百横常有女子追随,因此她自动将她归结为肖百横的女人,可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虽然她没有亲口承认,但她是东风云家的人。”肖百横肯定的道。
“我和你猜的一样,那般潇洒的气度,那般漂亮的鞭法,那般······”让人心动的女子,姜清流在心中默默地填了句。
“东风云!”樊百夕闻之色变,危机感倍增,“她到底是随你们谁来的?”
二人无奈的两相对望,异口同声道:“她自己来的。”
三月十七,洛阳春。
英雄擂设在樊园后面的百花坡,这里整座山都是樊家的后花园,山坡上种满成片成片的花朵,千姿百态,万花竟艳,极美极美!
接到英雄贴时还是残雪未消,寒风凛冽,如今却春风送暖,万物欣荣了!尤其是洛阳的三月更是花如锦,草如茵,杨柳随风舞悠悠。
擂台搭在坡顶,四方大台,红毡铺地,自下分两边摆好席位,各路英雄好汉云集于此,他们都是当今武林少壮一辈中的佼佼者,最年长者也不过三十出头。人一多了,就可见百态众生,有的高谈阔论,呼朋唤友;有的孤芳自赏,目中无人;还有的左顾右盼,伺机而动。但无论是自负的,还是平易的,心中都暗暗想着,若是能得到这般美丽的园子,那般美丽的小姐,将会怎般的快活幸福啊!
这时樊世雄和十几位武林名宿走上擂台,他六旬左右,身材威猛,虎目炯亮,顾盼间自有一番雄武威仪。
“各位青年英豪,武林好汉,今日云集于此,樊某深感荣幸。老夫膝下只此一女,不盼她嫁与王侯将相,荣华显达,只望她平安幸福,一生无忧。”说着樊世雄又叹息道。“不想得罪了百花宫,他居然想要我的女儿,岂有此理,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我宁可以全部家当和老夫性命都押上,也要和他百花宫拼了,今日有劳在座诸位俊杰英雄,能帮老夫打退百花宫者,老夫必当以我身后这座樊园相赠,它是我数十年的心血,但比之小女,老夫舍了。”
樊世雄话刚说到此却打住,因为台下起了骚动,起因则是新来了两个人,两个非常年轻,异常好看的男子。他们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目光,顿时抢了主人樊世雄的风头,不过他并不介怀,甚至脸上还浮起笑容,一种喜爱、欣赏、甚至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心思的笑容。
来者,一个湖水蓝袍,硕长健朗,清新阳光,豪气天成;一个羽鹤白衫,玉树临风,倜傥风流,贵气自然。他们如同双子星当空,光芒四射,无论走到哪里都引人注意,让人羡慕,令人惊赞!
二人非是别人,正是姜清流、肖百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