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城记之七 还明珠 (序章)
三太阳2024-10-18 14:012,256

   序章

   林深不知处,雾缈迷宫藏。

   千峰竞秀,万壑飞流,在这层峦叠嶂的群山之上,依地势坐落着雄伟神秘的屋宇宫阙,它们既彼此独立又相互连接,云气雾霭萦绕在殿前屋角,遥遥一望,真如世外仙山,神人居所!

   深渊碧水,来去无源,云雾飘飘渺渺,楼阁影影绰绰,白玉栏杆一重重,九曲回桥一座座,长廊回环交错,石阶高低纵横,犹如一座藏满珍宝的迷宫,等人来寻。

   这里媲美于天上仙阙,也寂寞如月中广寒!

   这里便是我的家,我住在后山飞来峰上,那是一座由千年楠木和白玉石垒砌的楼宇。飞来峰照比前山最高峰凌云顶矮上几分,独立群山之外,中以一道浮云桥与它山相通,位置隐蔽,难以发觉。一峰独立,壁立千仞,下望悬崖峭壁,猿猴难以攀援,峰顶又极是阔整,草木茵茵中有一株极粗大的百年凤凰木半遮在房顶,每当花期如置身火焰之中,绚烂以及!卧房旁侧一方平台凸于悬崖之外,每每登临犹如悬在空中,伸手便可摘星辰挽流云般,感觉既惊险又自由!少小时常常于此迎风扇动双臂,幻想化做飞鸟飞过沧海深渊,去寻……

   “哎呦喂!侬个小囡囡呀吓死侬姨了。”这时山花姨会吓得喊出乡音,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嚷嚷个不休,生怕我跳下去。

   家中有很多妙丽的女子,英武的少年,但我却难得见到,只因老爹大人喜爱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缓解他的相思苦,祭奠,哦,不,是怀念,怀念他远去的心上人!这都要怪那个狠心的女人,那个女人就是我的亲亲娘亲,她在我很小的时候便抛下我们父女,去了一个名叫海棠崖的山头隐居,临别时还发下绝情的誓言,与爹爹有生之年两不相见。

   家中的仆人婢女只能在主人休息时打扫宫殿,平时都隐于暗处,影子都不留一个。诺大的宫殿是那般清冷寂寞,寂寞的能听见晨风吹落露珠,枯叶敲打窗棂。

   在这无止无尽的静默中度过十余春秋,时光转瞬,我已长成十七岁的翩翩少女,白裙曳地扫,长发过膝长。老爹爱我若掌上明珠,我若要天上的月亮,他绝不会拿星星来哄我,(呵,多半都摘不到罢!)虽然这两样我都得不到,但我就是知道他是极爱我的,尤其我笑的时候,就算犯了顶大的错误,他也舍不得怪我,因为我笑时最像娘,可是我不喜欢。

   我娘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她温柔善良,是全天下最美最好的娘亲,可是她突然离开,毫不留恋,我哭喊着唤她,她都不曾回一下头,停半步路,就那样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再也不见。一向强势又无所不能的老爹一夕之间消沉下去,他没有强留她,任她离去,并且多年来对我娘没有丝毫怨恨,有的只是久久的思念和深深的愧疚。而我却不,我怨她怪她,甚至在心中恨着她,恨她不要爹,恨她不要我。

   十岁之前,老爹每年在我生辰时都要带我漂洋过海去见她,而自己留在那片美丽的海棠林中彻夜吹箫,诉尽相思。娘亲见到我也是百倍欢喜,万般宠爱,似要将一年的关爱一日倾尽,可是独对老爹无动于衷。

   十岁以后我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去见她,我不想看见老爹伤心,他是这世间最最疼爱我的人,若娘有生之年不想见他,而我有生之年只想他过得快乐。

   “侬个妖怪吃俺一棒。”山花姨又操着吴侬软语式官话为我演着木偶戏。

   偌大空旷的屋子里再典雅精致,也掩不住静默寂寥,多年来只有山花陪着我照顾我,为我讲稀奇的江湖轶事,教我演好笑的木偶剧。龙三太子、八仙过海、英雄救美女,孙悟空打妖精,相比酸死人的才子佳人,我最喜欢打妖精,噼哩嘭啷揍个稀里哗啦才算痛快!不过演着演着就改了戏词,变成好笑的喜剧。

   笑着笑着又流下泪来,看着手里的木偶美人,它是娘亲手制作的玩偶,因为它我才喜欢木偶剧。圆圆的眼睛,憨憨可喜,像娘一样是个忍不住想要保护想要怜惜的女子,娘不在的日子,是它陪我吃饭睡觉,看朝云暮雨,日升月落,数着星星盼着长大。久长岁月的光阴里,它翠绿的衣裙已然陈旧暗淡,可我依然非常欢喜它,和它说悄悄话,对它发乱糟糟的脾气,它只会静静聆听,不会生气,不会抱怨,更不会离开我。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但在这世外孤岛,一日与千年又有什么区别呢!每一日的每一日都在静寞中重复来去。若非要挑出一点迥异,那就是——我长大了,随着我的长大,终于在一潭死水中荡起涟漪。冰雪聪明,美丽无双是配不上我之万一的,可惜可叹的是无人赞赏!家中仆婢畏我,惧我,远离我,我又未杀人放火打骂欺压他们啊!只不过是斗鸡追狗,拆房揭瓦,上蹿下跳,点火放炮,四处生事捣乱而已而已!全因讨厌这静,一门心思便是打破它,于是在我的持续努力下,日子开始变的喧嚣。看着隐在暗处的影子侍卫不得不现身为我善后,便是无聊日子里的小乐趣。

   老爹的白发越发白了,他很头疼,或许也很失望,他一直希望我能长成象娘那般可爱又不染尘俗的女子。可惜他们给了我这般的样子,却没给我那般的性子!我不善良不温柔也不可爱,是他人眼中惹事生非的魔女,他们畏惧我,避开我,因为即使能预测风云变换,却不能猜度我的喜怒无常。

   我就这样成了恶魔般不堪的人物,可是我不在乎,日子本无聊,如仙给谁瞧?生命苦短长,何不我逍遥!

   那年生辰的前夕,因为试验新手工——火雷蛋,将爹爹的书房‘离思斋’炸了一半,最要命的不是炸了一半的书房,而是将我娘的画像烧了两个大洞,老爹透过俩大洞对我忍无可忍的温言道:“可愿滚到外面去祸害别人?”我很认真的想了想,流下两行伤心泪,连一张画像都比我重要,老爹终是爱我娘胜过爱我,现下连老爹也不要我了!

   在一个飘雾的清晨,我背上行囊离家远行。临别时本想和老爹留几句哀伤别语,可是,可是因一时兴奋给忘却了!我骑上大鱼,做了一件想了许多年许多年的事情,从悬空台飞向巨浪滔天的汪洋大海,离开家园,去闯荡传说中光怪陆离的江湖,去踏遍故事里纵横四海的天下,应不知有多快哉!

   我来了,你们都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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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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