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中的血目随着莫清辞的清醒随之变得模糊,可它不甘心,在消失的最后一刻,对莫清辞断言,“命运是逃不开的,总有一天你会走入魔道。”
虽然已恢复神智,但刚才发生了什么莫清辞心里很清楚,无尽寿数与母亲的病,这两个很有诱惑力的条件,就算在此刻的他看来,好像也难以拒绝。
更何况,正或邪,仙或魔,他本就不在意。
莫清辞低下头,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自嘲一笑,“是啊,终究不可逃,不可改……”
如雪走到莫清辞身边,用自己的双手盖住他的,“天命难为,但可逆天改命。你是信自己,还是信虚妄的天道。”
莫清辞并不知该如何回答,“我……”
如雪:“我信你。”
第一次体会到有人“想让他活下去”的感觉,莫清辞湿了眼眶。
说完,如雪向云端挥出千万只细剑,灵力穿透云层的瞬间,血目挣扎两下,最终消失无踪。本来乌云密布的天空,也因莫清辞心魔尽消而隐约显现出一点金色缝隙。
两人对视一眼,“阵法有裂痕。”
在这几天的尝试中,他们都明白以一人之力根本无法破阵。于是如雪与莫清辞并肩而立,手掌相合,将他们二人的灵力合二为一。
风起云涌间,两股纯净灵力开始时互相排斥,左摇右晃不肯靠近。随着两人闭上眼,清空心中杂念,只把对方放进心里。片刻后,从体内应运而出的灵力不再互斥,而是交互缠绕,渐渐合为一体。
彻底相融的灵力冲天而起,直劈云间。河谷震荡,地动山摇,这股让人无法直视的强大力量奋力向前,从缝隙里直穿而出,将寒潭旁被困的异化祸斗五脏六腑震碎,火型幻象阵应声而破。
周围的溪流木屋一瞬消失,如雪带着莫清辞从寒潭中破水而出,稳稳落在冰石上。
晕倒的异化祸斗身后,被阵法反噬的司空月抹掉嘴角的血迹,拍拍身上的尘土,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
司空月慢慢走出去,“你们的灵力竟可相融,还真是意外收获。”
如雪:“司空月,果然是你。”
“原来你们早知道了,也行,不用我多费口舌了。”司空月手中的扇子化为一把长剑,“把碎片交出来。”
“你既想要碎片,又来抢千年血参,这样贪心可不行。”在阵中灵力会被吞噬,但在这寒潭洞,就算受了伤,如雪有把握能胜。她挥手祭出一张符篆,比司空月控制异化祸斗的那张更为复杂,灵力也更盛。
司空月皱眉,本以为如雪受伤不轻,灵力大不如前,他勉力一战,或许可以将他们双双拿下。但就这张符篆来看,执符之人灵力深厚,至纯至静。留得青山在,以后有的是机会,没必要殊死相搏。司空月扔出五枚烟瘴弹,呛人的浓郁烟雾中,他迅速离开。
如雪与莫清辞被浓烟呛的睁不开眼,待烟雾稍散后,洞中哪还有司空月的影子。
“这人还真是与光明磊落的玄天剑宗大不相同,打不过就跑,一点不犹豫。”如雪好笑道。
“他在整个玄天山也是特立独行第一人,性子难以捉摸,从小到大连朋友都没有。”莫清辞接。
“你们不是朋友吗?”
此话一出,莫清辞愣住,“为何这么说?”
“两次见面,你们彼此虽然就说了三句话,但表情与语气都不像是初相识。加之刚才他要动手时,你丝毫没有准备与之一战的打算,不是朋友,怎会如此?”如雪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了这么多。
莫清辞低头无奈一笑,“曾经算是吧,但现在我们之间只有血海深仇。”他拉着如雪向洞口走去,“说来话长,有空我讲与你听。”
如雪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温度,脸颊泛红。自从阵中把话说开,莫清辞好像与她变得更加亲密。想着想着,她的脸像是要烧起来,好在洞中无光,否则她一定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害羞了的如雪悄悄觉得都怪莫清辞,于是嘴硬,“谁让你讲了,我才不想听。”
莫清辞知道她说的是反话,没说什么,而是浅浅笑了。
如雪看着莫清辞嘴角的笑意,觉得自己的脸更热了。
逐浪山林中小径,如雪与莫清辞互相搀扶着往山下走,正好碰到在山中找人的玉子墨。
连觉都没睡一直在寻人的玉子墨看到两人还好好的活着,心中大石落地,一激动,眼眶红了。他抹一把眼泪扑到莫清辞怀里,声泪俱下,“可找到你们了,快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们被什么妖兽吃了,呜呜----”
玉子墨嚎叫半天,还真流了不少眼泪,莫清辞浑身僵硬的抱着他,想推开却又没力气,只能眼神像如雪求助。
如雪忍着笑看着玉子墨这活宝表演,耸耸肩,丝毫没有要帮莫清辞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玉子墨嚎也嚎累了,眼泪也哭干了,抽抽鼻子从莫清辞怀中起来。他红着眼,“走走走,我们回听海山庄。”
胳膊都僵了的莫清辞终于放松下来,用嘴型对着如雪说,“见死不救,一会儿再和你算。”
玉子墨一边馋起一个人,跌跌撞撞往听海山庄去。
尽管莫清辞和如雪不止一次要求,自己能走,不需要搀扶……
三人走到青阳城中时,正值黄昏。街上家家户户都在做饭,锅碗瓢盆碰撞声叮叮当当,伴着夕阳余晖,有种岁月安稳的熨帖感。
如雪放松的走在街上,不紧不慢,看着袅袅炊烟,闻着饭菜香气。连如雪都没注意,自己的嘴角始终带着笑意,好像一时忘了使命,任务,只单纯的沉浸在这人间烟火中。
莫清辞走在如雪身边,看着她如此放松,不自觉被感染,也长长舒了口气。
就在三人慢悠悠的往听海山庄走时,被街边一算命先生叫住。
“公子印堂发黑,怕是有血光之灾。”
莫清辞停下脚步,看到是摆摊算命的,此人马脸,瘦高,留着一撮山羊胡。他说自己名叫贾八字,是行走江湖的半仙,看与莫清辞有缘,才开口泄露天机。
“什么天机不天机的,江湖骗子都这么说。”玉子墨没当回事,拉着莫清辞就要走,“走走走,别听他瞎扯。”
“半年之后,公子有难解之劫呀。”贾八字没有反驳玉子墨,而是对莫清辞神秘兮兮地下了判断。
莫清辞按住玉子墨,倒回三步,坐在了算命摊上,问道,“先生可有法子化解?”
贾八字捋着胡子,“既难解,则不可解。”他凑过来,语气高深莫测,“你是千年难遇的‘降神命’,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执念深重无所谓,可不要失了本心。”
说罢贾八字站起来,也没有索要银子,他拿起“算命半仙”的罗幡,哼着歌,悠悠走远了。
玉子墨挠挠头,看着人离去的方向,“莫名其妙。”
贾八字说得话玉子墨不明白,莫清辞与如雪却听懂了。
三人继续往山庄走,可是气氛却不似方才轻松。如雪与莫清辞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经过几日修养,伤重的莫清辞堪堪可自如活动。前几日他在昏迷中,无暇思考其他事情。如今清醒,第二块碎片的计划就该提上日程。
今日阳光甚好,莫清辞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了玉子墨的院子,准备旁敲侧击打探一下碎片的来历。没想到刚走到一半,人就被如雪拦住。
“你要去哪?”如雪问。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莫清辞对如雪渐渐放下了戒备。虽说很多事情不能说,但他想要碎片已不是秘密,所以他也没瞒着,把一会儿要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去找玉子墨打探碎片来历。”
如雪来找他正是要说此事,她将莫清辞拉到一处隐秘角落,确定左右无人后,将石化的“念执”碎片拿出来。
此时的“念执”已经变成了一块灰扑扑的石头,曾经流转不息的灵力全然不见,看起来和玉子墨脖子上戴的那块并无差别。
“‘念执’怎么变成这样了?”在火型幻象阵中,莫清辞被心魔所控,很多细节记不清了,所以他不知道为何如此。
如雪将事情经过讲给他,并提出自己的猜测,“应该是灵力被封印了,现在这碎片,跟一块石头没什么区别。”如雪收起碎片,“照此推断的话,玉子墨戴的那块很可能也有封印或者禁制。”
莫清辞思考了好一会,“不一定,在逐浪山被祸斗困住时,这碎片替我们挡了致命一击。若是上面有封印,怎的会发挥如此大的威力?”
这样一说如雪也拿不准,“也许每个碎片的情况都不一样,只能去探一探玉子墨再确定了。”
莫清辞点头,“好,我们一起。”
两人一起来的玉子墨的院子,没想到人不在。莫清辞拉住一个丫鬟,“你们少主去哪了?”
还没等丫鬟回答,玉子墨带着两个家丁,抬着个大箱子就进来了。
“呦,你们起得挺早。都能走这么远来别院,看来伤好得差不多了。”玉子墨语气轻快,边说边吩咐家丁把箱子小心放下。
“多亏了你不吝药物,我们两人总共用了多少名贵药材,让下人算个单子,我一并将银子给你。”如雪客气道。
玉子墨大方的一摆手,“说这话就见外了,老莫是我好兄弟,你又是他的……”
玉子墨话没说完,被手快的莫清辞狠狠踩了下脚,他忍着痛,跳过这句接着往下说,“你们不管用多少药材,我都供的起,以后别说这么生分的话了。”他给两人倒上一盏茶,“快坐。”
莫清辞倒没如雪那么客气,他随意往木凳上一坐,“就是,不用跟他客气,你知道他在青阳有个外号是什么吗?”
“什么?”如雪问。
“散财公子。”莫清辞压低声音道。
如雪一听,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玉子墨:“诶诶诶,我可听见了。你再拆我台,”他伸长手打开箱子,“这一箱陈年珍藏的青竹翠,我可要自己独享了。”
刚经历过生死的莫清辞,看到他想喝许久的好酒,心情酣畅,于是豪爽大笑,“既如此,我们今日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