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蛟巡视着桌子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自己砸一下，最好是那种能举起来的，能砸得稀碎的，能发出声响的……
许之一回到公司后找到了睡眼惺忪的张晓蛟，问他为什么尹琪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不是说好一起晚上吃饭的吗？
“难得大哥来一次……”许之一趴在办公室的窗户旁边，虽然知道人早就走了，但是依然希望有机会拦住尹琪。毕竟大学毕业这么久了，难得能够见上一面。
张晓蛟一肚子火正没处发，但是想了想和许之一掰扯这个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大哥晚上的飞机，他忙。”张晓蛟轻描淡写了一下，不再做任何解释。许之一也不多问。张晓蛟转头走到办公桌后面打开了电脑，开始捣鼓合同。毕竟手头还有一堆事没忙完，加上这两个月有点儿入不敷出，现在顾不上个人感情的宣泄了……
然后“啪”的一声，停电了。
许之一抬头看看，不仅是张晓蛟的显示器黑了，头上的吊扇也停止了转动。
“又给断电了……”许之一走到吊扇的开关旁边，关掉了吊扇，“你没去交电费吗？”
还没等到许之一转过身，张晓蛟已经一把扫过桌子，显示器牵扯着电源线整个飞到了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继而是键盘和鼠标，也被张晓蛟粗暴地硬生生拉扯下来，摔在地上。
“操！操！操！非要转型做什么美术学校！现在好了吧！培养什么动画人才，现在你满意了吧！”张晓蛟吼叫着拍打着桌子，觉得自己为了许之一随口提的要求白白浪费了公司这么多钱，这样发泄完全不够让自己冷静下来。张晓蛟巡视着桌子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自己砸一下，最好是那种能举起来的，能砸得稀碎的，能发出声响的……
哦，当然了，也一定要是便宜的。
贵的东西，摔不起……
比方说刚才那台显示器就是很好的例子，之前从大学里二手买来的，砍砍价算起来一台才五十块钱。相比之下，鼠标和键盘虽然也很便宜，但是摔碎时的效果就逊色了些许。而且这些个从旧货市场收回来的鼠标和键盘别看什么标志也没有，但是特别结实，扔在地上能砸出坑来。
许之一之前甚至怀疑这是诺基亚出的电脑外设。
当然了，现在重要的是一定要砸碎什么东西来解恨。遗憾的是，在张晓蛟的桌子上除了手机，已经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张晓蛟犹豫了一下，迟疑着是不是真要摔手机。
许之一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没有作声，只是推门出去了。过了一会儿，许之一抱着自己的那台二手显示器走了进来，转手交给了张晓蛟。
张晓蛟说：“谢了。”
然后张晓蛟高高举起显示器，摔在了地上。
“还要吗？”许之一认真地问道，“外面还有呢……稍等我去给你搬过来……”
“行了……”扔完这一下后，张晓蛟的呼吸终于开始变得渐渐平和，跌坐在沙发里，开始喘粗气，“我没事了。”许之一看了看地上，小心地用脚踢开了一些尖锐的碎片，走到张晓蛟跟前：“晚上别加班了，艾玛今天应该在深圳吧……她不是说约你吃饭吗？你晚上去散散心。”
“艾玛回来了？”张晓蛟抬头问道，“她要是真的回来了正好，咱们晚上一起去吃饭。”
“别，还是你俩去吧。今天应该是艾玛的生日……”许之一说道，“她肯定愿意和你单独吃。”
张晓蛟愣了很久，赶紧拿起手机翻看了一下日历，发现艾玛的生日还真是今天。思来想去，张晓蛟用手去摸自己的屁兜，掏出来钱包，数了几张一百块钱的钞票，最后一把将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扔在了桌子上。
“先去交电费吧。”张晓蛟说道，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许之一看了看桌子上的钱，没伸手：“那你晚上和艾玛怎么办，不出去吃饭了？”
“是她找咱们吃饭，自然是她请客……大家得讲道理嘛。”张晓蛟搔搔头，气已经消了大半，“而且她又不是外人，知道咱俩穷。面子回头再挣回来就是了，不丢人。我身为公司的 CEO，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嘛，明天早晨辛苦你去交一趟电费好了……”
许之一还是没动。
“还有事？”张晓蛟重新坐在自己的沙发上，摆出了平时稳坐钓鱼台的 CEO 架子。唯一的瑕疵也就是桌子上没有了显示器，无论张晓蛟多么八风不动，但是看起来都像篡位成功的太监。“做动画的事情……”许之一开口说道。
张晓蛟点头，又开始有点儿不耐烦了，不晓得为什么许之一突然又老生常谈：“不是都说过了嘛……做动画挣不到钱的。做广告不是挺好的吗？哦，我知道了！”
张晓蛟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见到了大哥，又让你想到兰……”
“说好不提兰菲了的。”许之一急忙打断了张晓蛟的话，发现自己嘴快了，赶紧补充道，“真不是。我就是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
咱们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为什么不去申请参加呢？”
说着，许之一摸索了一会儿，取出尹琪带来的那张申请表。
“理由很简单。”张晓蛟用一根手指敲着桌子，像极了小学时代那些个不耐烦的班主任，“咱们没时间去整这个，懂不懂？”
许之一还是没说话，只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张晓蛟面前，拿了支笔，开始在报名表上认真地填写公司信息。
张晓蛟一脸恨铁不成钢，觉得处男就是处男，一点儿都经不住考验，关键时刻太容易掉链子。
“我说你可别擅自报名啊，报名费很贵的。”张晓蛟忍不住提醒了一下许之一，“别忘了我才是 CEO，你区区一个 COO 是不可以越权的。”
“没有，我不报名。”许之一嘴里说着，但是笔还是没停下。
“那你是干吗呢？”张晓蛟觉得许之一有点儿敷衍自己，不满地问道。“真的，不报名。”许之一没有抬头，“我就是填填这个表，过过瘾。你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就去交电费，你先去找艾玛吧。”
张晓蛟站了起来，迟疑了很久。
他觉得，许之一不会是生气了吧？
“你真不去和我们吃饭啊许之一？”张晓蛟问道。
“真不去……对了，晚上不用给我留门，我睡公司。”许之一依旧没有抬头。
张晓蛟点头，转身出去了。
晚上艾玛果然已经回了深圳，等她给张晓蛟打电话的时候，张晓蛟和他的大摩托车早就已经在艾玛的楼下了。艾玛笑着走过来，张晓蛟随手递给了她一个安全盔。
“许之一呢？”艾玛左右看了看，虽然她确实挺希望单独和张晓蛟吃这顿饭的，但是许之一不在张晓蛟身边，艾玛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吵架了。”张晓蛟轻描淡写地摆摆手，示意艾玛不要提这件事。
“啊？你和许之一吵架？”艾玛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你俩要能吵架，那这世界上就没有不吵架的人了。”
“你懂什么，感情好是感情好，我们吵架是因为公司决策上有所分歧……”张晓蛟忍不住发了脾气，“你现在怎么跟多多一样，话那么多。烦不烦？”
艾玛看到张晓蛟真的生气了，赶紧哦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晚上吃什么？”张晓蛟也意识到自己这脾气发得一点儿都不爷们儿，尽量缓和了自己的态度，“不对，今天是你生日，应该问晚上你想吃什么……事先说好啊，我身上没钱，你得先借给我，我才能请你吃。而且别吃太贵的，我怕我还不起……”
艾玛就看着张晓蛟笑。
张晓蛟浑身不自在，说：“你别这么色眯眯地看着我。”
晚餐选在了一家西餐厅，点了几个张晓蛟爱吃的菜，服务员看过了艾玛的身份证之后送了一碗长寿面。然后艾玛看着从早晨起还没吃饭的张晓蛟狼吞虎咽。
“我妈问我什么时候找对象。”艾玛忽然开了口，“她啊，小题大做，总觉得我要成剩女了。”
“哦。”张晓蛟一个哆嗦，没有说别的。
“我就跟她说，不用着急。”艾玛看到张晓蛟的反应，怕他误会自己是给他压力，急忙解释，“我跟我妈说，你女儿这么好看，想娶我的人，肯定得有事业啊。”
“嗯，就是的。”张晓蛟说道，“确实挺好看的。”
“等到他事业成了的时候……”艾玛故意只说了半句话，然后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张晓蛟，等着他接下半句。
“说不定等你男朋友事业有成的时候，都年过五十了。”张晓蛟切了小半块牛排，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啊？不是吧……”艾玛愣了一下，“公司遇到麻烦了？”
“我是说你男朋友，又不是说我。”张晓蛟依旧滴水不漏，“不过，我们公司确实遇上了一点点小问题。但是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跑。
你就算信不过我也信得过许之一吧，你借给我们的钱，一定连本带利
还给你。”
说完，张晓蛟低着头继续吃饭了。
艾玛的手机来了短信，低头看了看手机，惊喜地说：“哎呀，大师兄发来的。难得他还记得今天是我生日。”
“哦。”张晓蛟没想搭茬儿，“他们都发短信了吗？”
“兰菲和许之一都发了短信，多多是给我打的电话。”艾玛想了想，“小白发的邮件，他说他那里信号不好，前几天基站刚被游击队给炸了。”
张晓蛟一边嚼着嘴里的牛排一边抬头，伸手拿过艾玛的手机：“许之一还发了短信？”
果然，许之一真的发了一条信息：“艾玛，生日快乐！晚上我……
算了懒得编理由，我就不跟张晓蛟一起过去了。这算是生日礼物吧。”
张晓蛟一脸厌恶的表情，把手机还了回去：“许之一什么时候也开始这么露骨了，简直越来越像我了……”
艾玛就一直笑，问道：“不看看兰菲的短信吗？”
张晓蛟没有抬头，生怕自己的眼神会有什么破绽：“我看她的短信干什么，闲得蛋疼。再说了，要看也是许之一看啊……这小子今天和我吵架，多半就是又惦记上大学时的那些事了。”
艾玛叹口气，一晃大家毕业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许之一就是不死心。
“兰菲都说得那么清楚了，怎么许之一就是不明白呢……”艾玛都有点儿开始心疼许之一了，“当年兰菲毕业时，说的那番话其实就是给许之一一个退路而已，毕竟大家都是朋友，闹僵了不好看……许之一还当真了。”
张晓蛟抬起头，皱着眉：“哦，合着你们都觉得兰菲是在开玩笑？
或者说是，让许之一做出点儿成绩这个要求，在你们眼里就跟要星星要月亮一样特别不现实啊？”
“不是吗？”艾玛开玩笑地问道。
“反正，我相信许之一。”张晓蛟的语气有点儿不高兴了，觉得艾玛这个玩笑有些过分。
“我就是说说，你别生气啊。”艾玛觉得张晓蛟一边嚼东西一边说话的样子很可爱，时不时会露出小虎牙，“我就是说，许之一真的不是兰菲喜欢的类型。现在兰菲她一个人在上海漂着，真有什么事的话，你猜她会给咱们里面的谁打电话？”
张晓蛟歪着脑袋想了想：“大师兄吧？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几个里面唯一靠谱点儿的也就是大师兄了。上次拍外景的时候大师兄还特别去看了看兰菲。切，就比我们大一届，就一直把我们当成弟弟看，这娘们儿真是……”
“兰菲也就把小白当成弟弟看。”艾玛知道张晓蛟开始回避问题的核心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还差什么事没办呢？”
张晓蛟僵住了，想了想，为难道：“不至于吧，一顿饭才几百块钱，真让我写欠条啊？”
“今天我生日哎，你还有什么话没说呢？”艾玛摆摆手，赶紧示意自己不是张晓蛟琢磨的那个意思。不然，依照张晓蛟的性格，说不
定他真的就逃跑了。
“哦哦，生日快乐。”张晓蛟恍然大悟，一下子释然了，从容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吓我一跳，幸好我聪明，不然刚才我真的跑了。
我想也是，大家都认识好几年了，不至于为了几百块钱跟我较真啊。”
说罢张晓蛟心满意足地靠在了座位上，打声招呼道：“服务员，打包！”
艾玛看了看桌子上，还剩下一块完整的牛排没有动过。
“带回去给许之一的？”艾玛心知肚明地问了一句。
“他肯定还没吃饭呢，说晚上就直接睡在公司。”张晓蛟叹了口气，“你说他这个人吧，除了拧，就没别的优点了。真是的，有意见你说啊，实在不行和我打一架。天天跟个闷葫芦似的，想干什么也不说，憋死我了。你是知道我的，我喜欢直来直往，不喜欢绕圈子。”
艾玛点头，说：“那，我不绕圈子。今天晚上你家是不是没人？”
“是啊，没人。”张晓蛟很奇怪为什么艾玛这么问，“干吗？”
“那……”艾玛低下头脸一红，“晚上我去你家方便吗？”
“你傻 ×，艾玛？”张晓蛟一脸不解地看着艾玛，“我不是说了我家没人嘛，你去干吗？我晚上和许之一一起睡公司。”
艾玛脸更红了，说：“哦。”
张晓蛟眉头皱得更紧了，疑惑道：“你脸红个什么劲啊？”
“服务员！买单！”艾玛忍无可忍，敲了敲桌子喊道。
回去的路上，艾玛紧紧抱着张晓蛟的腰。张晓蛟拧着自己摩托车的大油门，轰轰轰地送艾玛回家。等到摩托车停在了艾玛公寓的马路对面时，张晓蛟说：“下车。”
艾玛跳了下来，正准备解开头盔还给张晓蛟，没想到张晓蛟关了油门，也下了车，打开了摩托车后座的储备箱。
别看储备箱里面的空间不大，但是乱得可以。张晓蛟一副盗墓的架势，在里面翻来翻去，末了，找出一个小盒子，随手扔给了艾玛。
“生日快乐。”看着愣在原地的艾玛，张晓蛟伸手接过艾玛拿着的头盔，还有她手里拎着的那份打包好的牛肉，准备离开。再不走的话，许之一晚上就要吃凉的了。
为了避免张晓蛟发车时又出现打不着火的尴尬，艾玛乖巧地独自离开。背后，传来了几声张晓蛟着急的喘息。很快，大摩托车轰轰轰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黑烟远去，艾玛并没有上楼，而是躲在公寓口，心里面怦怦跳。
在确认张晓蛟已经远去后，艾玛几乎是第一时间打开了那个小小的礼品盒。
里面并不是刚才艾玛猜测的钻石戒指，而是一串项链，但是这并没有带给艾玛太多的失望。因为艾玛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贪心了，且不说戒指对于张晓蛟来说象征意义过于沉重，而且，钻戒的话，张晓蛟现在也买不起啊……
艾玛小心翼翼地戴好了项链，嘴里哼着歌，准备上楼，泡个热水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然后预感到今天晚上自己一定会梦见张晓蛟，说不定，张晓蛟也会梦到自己。两个人梦中相会，再然后说不定……
想到这里，艾玛脸红了，责怪自己胡思乱想。其实，艾玛确实是胡思乱想了。张晓蛟现在一点儿女情长方面的考虑都没有，而且今天晚上也不打算睡觉。
摩托车到了公司楼下后，抬头看看，张晓蛟放心了不少，起码公司的灯亮着。这说明，许之一在公司，而且电费也交上了。
熄火，上楼，推门进了公司。果不其然，许之一坐在张晓蛟的位子上玩着电脑。地上刚才被张晓蛟摔碎的显示器已经被保洁收走了，许之一又搬了一个显示器过来。张晓蛟走过去，放下了手里的牛排，说道：“趁热吃吧。”
许之一哦了一声，双手离开了键盘鼠标，直接拆开塑料袋，像吃煎饼一样开始动嘴。
“你干吗呢？”张晓蛟努努嘴，最终还是不打算让许之一离开。
他俯身，看了看显示器上的画面，是动画软件。
许之一点了一下播放，一下子，张晓蛟傻掉了。
还是那部两个人从大学起就一直说要面世的动画片。已经几年了？这部片子的时长从一开始的五秒钟，到了现在的十七秒。在张晓蛟这几年已经逐渐撒手不管、开始淡忘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许之一闲着没事，时不时拿出来继续做，补上个一两帧。
这部动画，从上大学时被张晓蛟看作是旷世之作，到现在步入社会之后明白它其实就是个垃圾，其评价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评价的变化也同时发生在张晓蛟本人身上：他再也不会像大学时一样，逢人便说自己是个天才。
张晓蛟觉得，这个变化不仅没什么值得哀叹，反而是自己变得成熟的表现。人啊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不该把“梦想”这种东西挂在嘴边了，会被人嘲笑幼稚的。
许之一那点儿小心思自然逃不过张晓蛟的眼光：“你把这个拿出来……是想暗示我什么吧？”
许之一吧唧嘴，说：“没有啊。”
然后张晓蛟就笑：“你看看，咱们真拿这个玩意儿去参赛啊？”
许之一还是吧唧嘴，说：“不是啊。”
张晓蛟耐心地点了保存，然后关了软件：“你说你非得动这个凡心……真不懂了，你为什么就非要较真做动画？”
许之一吧唧吧唧了半天，咽下去了最后一块牛肉，擦擦手，说道：“我上大学学的就是这个啊……”
“学什么就干什么，那是应试教育。”张晓蛟迅速摆出自己在来的路上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你看，咱们应该保持一个长远的眼光。
大学也没有‘国家主席专业’是不是，难道就没人能当领导人了？这完全是封建主义思想嘛。”
许之一知道自己说不过张晓蛟，索性不说话。
“许之一……我知道你不想做广告这事。”张晓蛟觉得自己快要成功了，对付许之一就得这样先晓之以理然后动之以情，“但是，你不能否认咱们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公司眼看着就要迈入下一阶段了。虽然现在挺辛苦的，但是起码咱们没有饿死不是？也攒了点儿钱啊对不对？”
许之一点头，说：“对。”“所以啊……还不到追寻梦想的时候……放心吧，兰菲会一直等你的。”张晓蛟继续洗脑，“她要不是对你有信心有耐心，为什么现在还不嫁人？所以呢，你唯一要担心的不是和时间赛跑，而是赛跑的路上因为没赚到钱冻饿而死。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需要靠咱们公司接单来维持啊……”
许之一看着申请表，说：“对。”
“所以呢……”张晓蛟察觉到了许之一的目光，赶紧过去把桌子上的罪魁祸首装进了抽屉里，“所以呢，先安下心来，有什么着急的？
咱们还年轻。况且，你想想，你要是真的现在去做动画了，公司怎么办？
你可是公司的 COO 啊，多少人跟着你吃饭呢。”
张晓蛟明白，自己这个撒手锏肯定是直接命中许之一的死穴。
许之一的脸上，已经是心软的表情了。
没错没错，就是现在的这个表情……张晓蛟一下子放心了不少，这两年每次只要许之一流露出现在的神态，就代表他想通了。是啊是啊，虽然许之一一直都有点儿幼稚，有点儿死板，但是自己身为他的兄弟帮他变得成熟，不正是责任所在吗？
这怎么能算是利用许之一呢……
过了几天之后，许之一似乎恢复了正常，如同安静地躺在张晓蛟抽屉里的那张报名表一样，他已经绝口不提之前的事情了。
慢慢地，就这么过了两个月。两个月里，公司又开始展现出让张晓蛟合不拢嘴的欣欣向荣了，广告的订单纷至沓来。
如果每个月都是旺季那该多好……张晓蛟不由得打心眼里这么期盼着。
同样，许之一似乎也充实了不少，既没有提继续招人以便扩充后期队伍的事情，也顾不上再说做动画了。每天呢，许之一就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画着图，时不时跟下面的人交代一些什么。
而张晓蛟就像之前一样，只要多跑跑那几家地产商，给忙得没空出公司的许之一带带饭，剩下的事情已经不需要自己掺和了。
不得不说，张晓蛟的运气非常好。
这一天，他从之前合作过的王总那里出来后，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王总打算分阶段签一个为期三年的长期外包合同。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合同只要签下来，三年内自己和许之一就百分之百衣食无忧了！自己这个 CEO 也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再也不用像现在一样每天出去求爷爷告奶奶地揽活了。虽然总体价格会比以往低一些，但是工作量有保证。而且能搭上这种大企业，以后对于公司来说也是一笔无形的财富。
张晓蛟骑着自己的大摩托车，一路上超了好几辆车。回到自己的公司后，张晓蛟马不停蹄地上了楼，推开门第一件事就是跑过去找许之一。
“许之一啊许之一，快来拥抱你这辈子见过的最棒的商业奇才吧！”张晓蛟兴奋地喊着，没有给许之一行动的机会，自己就先抱住了对方。
许之一晃了晃，没挣脱开，只能说道：“我饿了……你别勒着我，这样不解饱的。”确实，一般这个时候都是张晓蛟带饭回来的时间点。
张晓蛟不屑地松开了许之一，说：“走，下楼吃。”
许之一睁大了眼睛。他知道，如果不是什么天大的喜事，张晓蛟很少会带自己下馆子的。
当然了，由于关键时刻张晓蛟的摩托车又打不着火了，因此并没有去成艾玛一直推荐的一家高级餐厅。两个人最终还是去了附近的一个餐馆，张晓蛟点了一桌子的菜，一边看着许之一细嚼慢咽，一边说了自己今天的成就。
“大合同啊！”张晓蛟几乎在手舞足蹈，“简直可以说是我们人生的转折点！”
许之一点点头，虽然一般合作上的事情他并不过问，但是耳濡目染了这么久，这个合同的大概价值，许之一心里也有数。
“是啊……”许之一抬头，开心地说道，“三年的大合同啊。”
然后许之一仿佛饿坏了一样，低下头一直吃饭，不再多说一句话。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让人觉得不自然。
过了几天，王总来到了张晓蛟他们这儿。要知道，平日里这些个老板是很难亲自上门的。这可是对公司最大的认可。
最重要的是，王总带着一个很大的包，里面有公章。
也就是说，对方今天是来签合同的！
张晓蛟不无激动，把早就准备好的合同打印了出来，然后喊着让许之一帮着倒杯水，转头对王总说：“您先看着合同，一会儿我给你介绍个人，是我们这儿的 COO，叫许之一。那可是我大学的兄弟……”王总点点头，说：“好。”
没过一会儿，许之一走了进来，但是手里并没有拿水杯。
“之一，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王总……”张晓蛟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开心地过去把站在门口的许之一拉了进来，“王总，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许之一，我兄弟……”
王总点头，说：“你好。”
许之一有点木儿讷，张晓蛟知道许之一不太擅长处理这种场面，所以赶紧把许之一拉着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椅上。
“啊，您别介意，哈哈。”张晓蛟说道，“他平时话就少，跟个哑巴似的特别闷骚……”
但是话声未落，张晓蛟似乎听到许之一说了一句什么。
唯一让张晓蛟没有料到的是，许之一张嘴之后，蹦出来的并不是问候，也不是自我介绍，更不是对张晓蛟的反驳。
“张晓蛟，”许之一说道，“我不想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