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奕面不改色的笑着,低下头看着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放下茶壶,抬眸,盯着叶错的眸子,认真地说道:“我听说,你也是工党。”
“那我们是一家子咯。”叶错诡笑了一声,说道,“你是国党派来监视我的。”
“不是,我是来保护你的。”战奕认真地说道。
“当真?”叶错挑了一下眉,笑着说,“战奕,在你没有找到证据之前,你这样试探我,没有任何意义。”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固,叶错拿过一个空杯,在手中玩着,话锋一转,说道,“少将应该知道吧……”他故意拖了拖长音,意味深长地笑着看向战奕,“灭门案就是工党做的。”
战奕笑容渐浓,反问道:“叶先生也这样认为么?”战奕盯着叶错的眸子,复又看了一眼他的茶杯,说道:“喝茶吧,茶快凉了。”
叶错摆了摆手,说道:“对不住,我不喝茶。”叶错将他面前的空杯子一个个叠了起来,说道:“照我说,不是工党。”
“何以见得?”
叶错平静地看向战奕,“上个月,上海商业界宣誓不买卖日货。而这些死了的富商,恰是暗地里与日本人勾结的卖国贼。如果是工党做的,那工党杀了这些人,是因为这些人是可耻的卖国贼。对吧?”
“没错。”
“这就是问题所在,”叶错将白玉杯又一个个放到桌面上,说,“他们如果杀人,杀的是卖国贼。但婴儿、女人、奴仆、猫,他们不是卖国贼,工党、绝对不会做灭门的事情。”
战奕沉颔首,笑着说:“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哦?”叶错好奇地看向战奕,问,“那少将觉得是谁呢?”
两人对视着彼此,面容都一瞬变得十分严肃,异口同声的说道:
“日本人。”
“你们之所以那么在意这些案子,是因为这些商家也跟你们合作过,我说的对吧。”叶错的脸色十分冰冷,说道,“日本人这样做,无非是想诬陷给工党,加深两党之间的矛盾。”
“日本人为什么要杀他们的合作伙伴呢?”战奕沉思了一会儿,问。
“他们不是日本人的合作伙伴,顶多算是曾经的合作伙伴,或者根本就从没跟日本人做过生意。”
“你的意思是……”
“他们被出卖了。”叶错看向战奕,说,“你们的生意方面,有日本人的内奸。”
战奕神色凝重的点点头,静静地看向杯中浅绿色的茶水,拿起茶杯,轻嗅了一下,喝了一口。
“少将,我帮了你,你要怎么谢我?”叶错挑了挑眉,将凉了的茶推回到战奕的面前。
战奕看着他,不语。叶错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
叶错摸了摸口袋,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烟放了回去。这时,战奕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递到叶错面前。叶错愣了一下,奇怪地看向战奕。
“送你了。”战奕说。
叶错笑着接过打火机,将打火机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站起身,点上烟,吐出一个烟圈,烟雾缭绕间看了战奕一眼,说道:“后会有期。”
说完,将打火机放到口袋里,正准备离去。
“我就想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包了百乐门!”忽然,大门被数人推开。
叶错抽了一口烟,转过头看向战奕,浅笑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十多个黑衣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衣着华贵面容俊朗的青年。青年一进门就看到了一身酒红色大衣、正抽着烟面带笑容的叶错,不禁愣了一下。
“这位……这位……小姐……贵姓?”青年看向叶错,刚才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全没了,反而有些羞怯、痴迷地看向叶错。
叶错挑了挑眉,听到身后的轻笑声,也不理会,反而顺着青年的话说了下去。
“在下北平叶怀清。”
“在下……在下聂仁。”
战奕心中一沉,原来是上海商界双雄之一聂鸿的独子聂仁,传闻这聂少爷好色,家中有数房妻妾,聂鸿本是黑帮打手出身,最后竟与世代沪商的徐家齐名。他在接任上海布防官的时候,他爹特地跟他说让他避免与聂徐两家起冲突,不求合作,但求和睦。
“我初到上海,正与朋友聊天,不知聂少爷深夜到此,有何贵干?”叶错吐出一个烟圈,问道。
聂仁这才注意到叶错的身后坐了一个人,聂仁打量了一下战奕的背影,问道:“你就是新上任的布防官?”他话语中没有一丝敬意。
战奕也不起身也不回头,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正是在下。”
聂仁皱起了眉头正待发怒,看到了正抽着烟看着自己的叶错,强把怒火忍了回去,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看在叶小姐的面子上,本少不与你计较。”他话锋一转,笑着看向叶错,说,“叶小姐,明晚七点,我府中的舞会,还请小姐前来。”
叶错露出犹豫的神色,聂仁看了一眼战奕,说:“也请叶小姐的朋友一同前来。”
“那好吧。”叶错这才点点头,呼出一团白雾。
聂仁满意的点点头,欣喜的看着叶错,跟手下们挥了挥手,临走前还不舍的回眸看了叶错一眼,说,“期待叶小姐明晚艳压群芳。”
叶错被烟呛了一下,聂仁痴笑着走了。
看到聂仁离开,战奕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站起身走到叶错身边,俯视着叶错,将叶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调侃地说道:“叶小姐。”
叶错扶额,连连叹气,说道:“本少爷一世英名,却毁在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上。”
“要不是提前调查过你,我也会以为你是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你大爷!本少有那么像女人么?!”叶错忍不住骂出了声。
战奕心中偷笑,看来叶错以前没少被别人当成女人调戏过,一想到这些,他忍不住说:“谁让你穿红风衣,那么骚,当然会被当成富家小姐偷跑出门。”
“骚?”叶错的一双杏眼瞪成了石榴,气急败坏地说,“我就单纯的喜欢红色而已!”
“要说骚,你一个少将不喝酒玩什么茶宴,不抽烟还带着个打火机,这才叫骚!”
“我带打火机不是为了你嘛。”战奕暧昧地看了一眼叶错。
“你怕是要恶心死我。”叶错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显然被气的不轻。
战奕笑着摇摇头,面色变得严肃起来,问道:“明晚你真的要去?”
“可不,我又帮了你了,战少将。”叶错走到桌边,将烟碾在烟灰缸里,又拿出一根烟,点上,“这回可不是一个打火机就能扯平的了。”
“你想要什么?”战奕问。
叶错吐出一个烟圈,看着白色的薄雾消散在半空中,轻笑了一声,说道:“一个承诺。”
“如果今后你发现了我的秘密,请帮我保守一辈子。否则……我就杀了你。”
……
回到府中,战奕交代了战乐去查与内部合作密切的上海商家,躺在床上,回想着今晚和叶错的谈话。
“乐子!”战奕从床上坐了起来。
战乐睡眼惺忪地推开房门,不解地看着战奕。
“把叶错请到府里来住。”
“啊?!”战乐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家少爷,震惊的问道,“为啥要那个小白脸住咱家呀!多晦气呀!”
“小白脸?”战奕眉头一皱,有些生气地看向战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
“啊?!少爷你没事吧?”战乐有点懵。
“以后你再这样胡说八道,就不用跟着我了。”
“啊?!少爷我我我……”
“我不听你解释。别浪费时间了,快去请叶错。”
“……”战乐十分委屈地替自家少爷关上门,走出院子,刚坐上车准备开车,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谅你也请不来,我自己去。你回去睡觉吧。”
黑色的汽车开动,带起了一阵尘雾,尘雾散去,只剩战乐孤零零地站在门口。
战奕认为叶错十分狡诈,说话又似真似假,怪不得内部密函里让自己监视他,只有把他拴在自己身边,时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才放心。
叶错他究竟是不是工党,还未可知。但他希望,叶错是工党,这样,他们就是一边人了,他可以掩护叶错的工党身份不被国党发现。
战奕开着车,回头看了一眼后视镜、确定没人跟踪,把车停在路边,他下了车,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拐进了一条巷道,穿过一片居民楼,走到一家名为‘回春药铺’的门口,又环视了一遍四周,这才移动了药铺门前的一块砖,药铺里面的传来轻微开锁声。
战奕又望了望四周,推开药铺的门,走了进去,没人,他回过身轻轻掩上药铺的门。
走到药铺的里间,拿出手电四处照了照,走到木桌旁,搬开木桌,掀开木桌下面的旧方布,搬开旧方布下面的木板,一个梯子出现在战奕的视野中,战奕顺着梯子下去,将木板盖上。
拿着手电照着漆黑的地道,走了约莫五百米,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微光、听到了谈话的声音。
“谁?”冰冷的空气中,一把枪抵在战奕的后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