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奕轻笑一声，从叶错手中拿过酒杯，不着痕迹地将酒杯上的唇纹擦去，又将酒杯递回聂仁面前。聂仁疑惑地看向战奕，面色发白，接过酒杯。
战奕挽起叶错的手，说道：“还请聂少最近注意安全，无事可以来局里坐坐，我随时恭候。”
叶错挑了挑眉，笑着对聂仁说：“聂少不必紧张，战少将就喜欢开玩笑。”
聂仁僵硬着脸笑了一下，说道：“家父那边还有事儿，先失陪了。”
叶错看着聂仁惶恐离去的背影，说道：“一句话而已，反应这么失常，怕是心中有鬼。”叶错将手从战奕的手心中抽离，“是聂家？内部封锁了消息？”
战奕摇了摇头，笑了笑，说：“内部既封锁了消息，我又怎么知道呢。”
大厅内的音乐声渐歇，复又响起，一曲《意大利交响曲》在大厅中回荡。战奕聆听着曲子，看着正在跳舞的男女，笑着看向叶错，说道：“我们跳舞吧。”
叶错奇怪地看了一眼战奕，柔媚一笑，手心贴上了战奕的腰，另一只手搭在战奕的肩上，唇边凑到战奕的耳侧，玩味地说道：“战少将，这可是我第一次跳女人部分，献丑了。”
战奕心跳声不自觉地加快了，他故作淡定握住叶错的手，只觉得他的手细若无骨，揽过他的腰，心中下意识的闪过一句话：腰好细呀……
轻踏着音乐的旋律，跟随着对方的步伐，一进一退、十分默契，一个转身，一个回旋，在人群中，两人紧贴着彼此，咫尺相依，呼吸可闻。
战奕看着叶错精致明艳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恍惚，叶错身上那淡淡的清香，那雪亮乌黑的眸子，那浅笑着地双唇，那婀娜风雅的舞姿……
似乎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了一般，映幻出了另一方景象。
蝉虫和鸣，花香弥漫，碧草连天，西式风格的院落里，两人在垂落着树藤的长廊上蹁跹共舞，一步踏尽雪月风花，一步漫过春秋冬夏。
“真好。”忽然，叶错停了下来，笑着看向战奕。
战奕一下子回过神来，煊贵华丽的大厅，音乐声已经淡去，耳边唯有喧闹的人声。战奕不禁叹了口气，看向叶错的眼神有些怪异。
“你……”战奕顿了一下，似是开玩笑般地说，“以后叫我政平吧。”
“哦？”叶错挑了挑眉，也嬉笑着说，“那你以后就叫我叶大哥吧。”
“大家静一静。”在二楼的走廊中央，一位身穿貂皮的中年男子，身边站了两个黑衣戴墨镜的人，他正拿着一把金闪闪的话筒，和善地笑着，说道：“感谢各位的光临，聂家能走到今天的位子，离不开各位的帮助。”他顿了顿，目光看向战奕，“今天聂家有幸请来了新上任的布防官，战奕少将，大家欢迎。”
战奕没有料到自己会被聂鸿“特别”介绍，从容地一笑，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看向众人。气氛有些诡异，众人的目光各异，似乎并不待见新的长官。
战奕先是一笑，风趣地说道：“我是战奕。第一次来上海，大家以后没事儿，可以常来局里坐坐。”
人群一阵笑声，众人看向战奕的目光也改变了许多。
聂鸿又讲了一会儿话，音乐便又响了起来，众人接着跳舞聊天，偶尔几个人走到战奕和叶错面前，跟两人客气地交谈一会儿。
“你好，战少将，我是徐绾缨。”徐绾缨披着一身绛紫色的貂裘，温婉着笑着走到战奕面前，像是两人从未见过一般。战奕也装作第一次见徐绾缨，礼貌地打招呼。
“我一看到战少将，就想到我那不争气的弟弟。有空还请战少将来家里坐坐。”
“那我改日便去叨扰一会儿徐小姐。”
待徐绾缨走后，叶错轻皱了一下眉头，拉过战奕，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小心徐家小姐。”
战奕一愣，面上微笑着点头，心中却疑惑：叶错为什么忽然让自己小心徐绾缨？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还是随便说说？
人群渐渐散了，战奕和叶错也准备走了，这时，聂仁带着几个黑衣人拦在了两人面前。
聂仁目光留恋地看着叶错，他俊朗的面容有些发红，他说：“叶小姐，请恕我今日的鲁莽。我……我会想你的。”
叶错浅笑着点点头，战奕揽过叶错的肩膀，说道：“再见了聂少。”
“再见……”聂仁站在门前，目光久久地凝望着叶错离去的背影。忽然战奕一回头，瞪了一眼聂仁，聂仁皱起眉，看向战奕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阴森。
回到战府，叶错有些疲倦，走上二楼准备换下身上的装扮。就在叶错打开房门的一刹那，战奕忍不住喊住了叶错。
“怀清。”战奕唤着叶错，叶错疲惫地一回头，有些疑惑的对上战奕痴迷的眼神，心中一愣。战奕留恋地看了一眼叶错的妆容，闭了闭眼，说，“早点休息。”
叶错白了战奕一眼，关上了房门。
战奕看着那道关上的房门，愣了许久，直到战乐跟他说水烧好了、他才回去洗漱。夜里，战奕穿着睡袍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叶错在宴会上的一颦一笑。
“我是不是病了。”战奕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紧紧闭上眼睛希望睡过去。约莫一个小时后，战奕黑着脸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失眠了。
战奕走到客厅，也不开灯，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看到小窗户上透过的月光洒在角落里的那架三角钢琴上。
战奕走到钢琴边，拉过椅子，扑了扑上面的灰，掀开钢琴盖，用睡衣袖子擦了擦琴键上的灰，坐在椅子上，迎着白月光，弹了几个单音。
弹着弹着，战奕又不自觉的想起了叶错，十指间节奏变化，正是宴会上的那首《意大利交响曲》。悠扬的旋律在空旷的客厅中回荡，战奕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西式花园，叶错和自己的那支舞还没结束，他渐渐沉浸在自己的幻梦中。
“你弹错了一个音。”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厄地传来，战奕骤然间睁开眼，眼前是灰暗的房间，唯有一束微弱的白月光照在他的琴键上。
叶错站在楼梯边，黑色的碎发，一身酒红色睡袍，清逸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疲倦，叶错、已经和宴会上那个风情万种的叶错、判若两人。
战奕看着这样的叶错，心中说不出的失落，“叶错……”他轻唤了一声，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哎。”
战奕本以为叶错会借机嬉笑自己一番，没想到叶错竟叹了口气，叶错走到战奕身边，坐了一半的钢琴椅子。
叶错轻抚着琴键，清亮的声音说着，“门德尔松的第四交响曲“意大利”，又称为‘意大利交响曲’。”
语罢，叶错便弹奏了起来，十指在琴键上变幻，战奕愣了一会儿，双手也不禁轻抚上琴键。
月华萦绕着两人，四手联弹，两人指下的音符旋律互相碰撞、交汇、渐趋融合；十分默契，甚至不需要言语眼神。
一曲终了，叶错右手的食指按在琴键上，最后一个音久久不散，叶错嘴角流露出一抹喜悦，说道：“从来没有人和我如此默契。”
战奕转眸看着叶错，扫了一眼叶错的睡袍，高领完全遮住了颈部，上身也比较平坦，战奕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坚定地说道：“叶错，不论你到底是谁，不论你是男是女，你都是我一辈子的朋友。”
“哪怕是你的政敌？”叶错轻笑着摇了摇头，安抚地拍了拍战奕的肩膀，说，“别想那么多，早点睡吧。”
战奕看着叶错离去的背影，突然感觉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即使他调查过叶错，即使他关注叶错的每个细微的举动，他也看不透、看不懂。
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第二天一早，警察局里接到了报案，又死了一家富商。战奕忙碌了一天，晚上回到府中，却听到一个令他暴怒的消息。
叶错在傍晚的时候出门了，派去跟踪的人跟丢了，最后一次见到叶错是在一个深巷的“书寓”。
战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当即叫来派去跟踪的人，亲自去找那个书寓。虽说叶错嫖娼不是他该管的、也根本不关他的事儿，可是他就是受不了叶错去嫖娼。
站在书寓门前，战奕阴沉着脸，连平日的假笑也省了去，瞪了一眼热情的老鸨和几个走上前的姑娘，根本不顾众人的阻拦，丢给老鸨一沓钱，问清楚了叶错的包间，直接砸烂了门。
看到门后的景象，战奕愣在了门口，脚步停在原地、失神地望向里间相依偎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