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月下谈
酒客书生2017-08-10 22:282,908

  几日后,拜月节。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嗯。”韩云卿点点头,望向一同坐在台阶上的栓子,平静地说,“以后,我教你武功,教你兵法,你愿意学么?”

  “真的么?!”栓子欢呼起来,激动的说道,“愿意!当然愿意!”

  韩云卿从袖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枪,说道:“今天是你的悬弧之辰,送你的。”

  栓子兴奋的接过小木枪,木枪纹路工整,还印刻着几个小字,栓子将它紧紧握在手心里、攥了好一会儿,珍视地将它放到口袋里,星眸望向韩云卿,说道:“谢谢师父!”

  “我不是你师父,我法号玄尘,你可以唤我‘玄尘师父’。”

  “啊?我不要,感觉怪怪的……嗯……我叫你姐姐可好?”

  “随你罢。”韩云卿心情极好,看向栓子的神态尽是慈爱。

  “哦对了!”栓子从它的小口袋里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栓子将布一层层打开,一个月饼就展露在两人眼中,栓子说,“姐姐,我给你带了月饼!”

  韩云卿看到栓子小心翼翼捧在双手中的月饼,心中微暖,接过月饼,说道:“我们一起吃。”

  栓子连连点头,月下阶前,两人一人一口吃着月饼,微风拂面,好不惬意。

  “姐姐,你看,这月亮好圆呀。”栓子指着月亮,用手比了一个圈,他脸上洋溢着孩童的烂漫之情,“姐姐,你说,这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和兔子吗?”

  “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了。”韩云卿也在观赏月亮,风清人静,皎月如盘,真好。

  “我已经长大了。”栓子稚嫩的小脸上全是委屈,他鼓着腮帮子,吐出一口气,丢了一个石子,不乐意地嘟囔道,“你们都还把我当小孩子。”

  “噗。”韩云卿轻笑了一声,说道,“你本来就是小孩子。”

  栓子愣了愣,连忙转过头看向韩云卿,韩云卿此时正看着圆月出神,她嘴角嚼着一抹清浅的笑,这是她与他相识的数日中第一次笑。

  栓子移不开目光,问道:“姐姐,今天夫子讲的东西,我有些不懂?”

  “嗯?”

  “夫子说,人要‘存天理,灭人欲’。姐姐,你怎么看?”

  韩云卿沉思了一会儿,平静的目光看向栓子,说道:“朱公的理学有其道理,但我不喜,我不信世间有天理,我认为‘灭人欲’也太过片面,人的有些‘恶欲’并非是‘恶’,未必要遏制。比起儒、道、法,我更偏重于墨家的‘兼爱’、‘非命’和‘非攻’。”

  栓子懵懂而困惑的眼神看着韩云卿,显然没有听懂。

  韩云卿笑着摇摇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和繁星,说道:“等以后我慢慢跟你讲。如今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韩云卿温柔的看着栓子,“拜月节,还是要跟家人一起过的。”

  “喔。那姐姐不跟家人一起过么?”栓子点点头,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韩云卿给栓子整理了一下衣上的褶子,又伸出手顺了顺他被风吹乱的发丝,眼神不由得有些暗淡,说道:“……如今我寄身佛门,已经没有家了。”

  栓子听后呆了呆,连忙握住韩云卿的手,认真的说道:“姐姐,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彭——”湛空中烟花绽放,满天的花火点缀着夜空,与流光圆月相映,描摹了一幅安平盛世的景象。

  栓子趁韩云卿转头看向烟花,便凑上前、“吧唧”一下,在韩云卿的脸颊上偷偷亲了一口。

  待韩云卿反应过来,栓子已经跑出了两米外,他满脸通红的说道:“以后每年拜月节,我都来陪姐姐赏月、吃月饼、看烟花。”说罢,他匆忙转过身,迈开小步子,逃一般的跑掉了。

  韩云卿轻抚了一下脸颊,沾了一手栓子的口水,她无奈的一笑,望着栓子离开的方向,看着他踏上月光洒满的路,背影渐渐消失在寂静的山中。

  八年之后。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一身綦衣,十四五岁的少年坐在殿前的台阶上,念着诗,神情萧索。

  “姐姐,你说,战争真的这么残酷么?”

  青灰色僧服、神色平淡的韩云卿,一边扫着落枫,一边说道:“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战争的残酷、诗人也仅是道尽十有八九罢了。”

  “原来是这样……我最近读了很多边塞诗,渐渐明白为什么朝廷里总是主和了。”

  “哦?说来听听。”

  “官员们认为打仗会死很多人,会让百姓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所以他们就一直主和,能不打就不打,让百姓能‘乐樵苏’。”

  “你和朝廷都把金贼想的太简单了。”韩云卿叹了一口气,说,“如果不打仗而一味求和,金贼只会觉得我们大宋好欺负,就会一直加贡下去,以此削弱我们大宋的国力,直到最后灭了我们大宋。为了我们的子民后代,这仗,不得不打。”

  栓子听罢,也叹了口气,两人沉默。韩云卿继续扫着满地鸿美惨烈的枫叶,而栓子便坐在一旁看着她扫落叶,岁月如水,一晃就八年过去了。

  “八年了,姐姐,你还是那么美。”栓子拖着腮,倾慕的眼神看向韩云卿,说道,“我的娘子要是有姐姐一半的美,我也就此生无憾了。”

  “怎么,你爹娘劝你娶妻了?”

  “嗯,天天在我耳边唠叨,说我过了这个月就十五了,这婚事要早定下来才好。天啊,我耳朵都要长茧了,是我娶妻还是他们娶妻,他两人比我还急。”

  韩云卿听到栓子的抱怨,忍不住一笑,说道:“是呀,十五岁及笄,你也是大姑娘了,可以嫁人了。”说完,又忍不住一笑。

  “哦姐姐,你也打趣我!”栓子状似苦恼的垂下头,忽然他想起什么似得,又抬起头邪笑着说道:“我要嫁也是嫁给姐姐,除了姐姐,我谁也不嫁。”

  “就会油嘴滑舌。”韩云卿无奈又温柔地一笑,不再理栓子,径自扫地了。

  “我不是说着玩的。”栓子从台阶上站起身,凑到韩云卿身边,说道,“我不娶妻了,我就跟着姐姐,跟姐姐过一辈子。”

  “瞎说。”韩云卿责怪的看了栓子一眼,说道,“昨天教你的兵法可领悟了?”

  “姐姐,你不要岔开话么……”栓子的声音不禁大了一些,他看到韩云卿还在扫地,便从她手中抢过了笤帚,有点焦躁地说,“我是真的……”

  “阿弥陀佛,何人在此喧哗?”寂明师太从后院走来,看到两人,有些微诧,她问道,“玄尘,这位小施主怎的又来了?”

  “小爷来上香,不行么?”栓子理直气壮的看向寂明师太,不知为何他素来看寺中的其他女师父不顺眼。

  韩云卿皱了皱眉,对栓子小声说道:“不得无礼。”

  “倒不是不可……只是小施主为何拿着敝寺的笤帚?还请小施主遵照礼数……”

  栓子皱起眉,将手中的笤帚还给韩云卿,说道,“今天小爷不高兴了,明天再来上香!”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韩云卿看着栓子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微微躬身,说道:“寂明师太,弟子知错。”

  寂明师太摇摇头,说道:“有些事我身为出家人不便明说,但这孩子如今也大了,要是被不明事理的人说三道四,传到外人耳朵里,误了这孩子的前程是小,辱了你和你家族的名誉是大;佛门乃清净修身之所,你与他如此亲近总归是不妥,该怎么做,你好自为之吧。”

  “是。”韩云卿应声,继续去扫落叶,面色平淡如古井深潭,心中却思绪繁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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