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沙期,房屋虽然做好阻隔风沙的准备,呜鸣之声却仍不时由隙缝卷入屋内,这声音幽然,就像空灵的哨音,十分扰耳穿脑,常令小昊玥睡不好。
这一日半夜,自己睡了一个多月的小昊玥又爬上仲天的床。
“……怎么了?”
“风吵吵……”他奶声奶气地说着,用头巾包住了头,卷在仲天怀里继续睡。
“啊?的确……”
对大风沙所引起的各种状况都已经十分习惯的仲天,不是十分理解小家伙的耳鸣与困扰。
他轻轻摸了摸小昊玥的头,神思稍微的清醒了。缓缓地又隐约地,他在扰人的风声之中感觉到浓郁的异样力量。
他明白自己一直都不是同伴中感觉最敏锐的,尚轩曾对他分析过原因。
这情况兴许跟他的力量比其他伙伴强大有关,况且现在复灵用的这个身体是人类的身体,有着不可超越的限制,敏锐度更不比以前了。
饶是如此,他仍旧能比一般人类早早感觉到异样,这是一种身体自然的危机警示,外头迷漫于空气中的异样氛围。
突然,仲天听见了只有大灾难和战事才会响起的警示钟,那声音不算大不算小,隐藏在狂风之中,远远的在风声当中形成异样的合音。
他放轻动作,小心爬起身,越过小昊玥下了榻。
“出什么事吗?”
看了熟睡的小昊玥一眼,仲天随手将大头巾自头上披下,走出他的房子,在狂风之中朝着持续不断散溢着奇异能量的方向前去。
靠着移形的技能,仲天站上了街头那座最高的楼。
他不常在平时使用这个能力,即使到步行需要超过一天的外城,也不想使用异能惊扰寻常人。
一到高处,仲天看见了穿过城门与大广场遥遥而来、如鬼如魅的车队。
马车上的纹章在狂风沙中时隐时现,令他错愕,这正是不久之前来到这个西域边城,向他求取神器却未能如愿,败兴离开的柳司公府的车队!
黑暗的旋风包围着车队的人与马,车队在狂风当中平稳前进,竟看不出弥天狂风对他们形成什么阻碍,那飘摇的黑暗旋风缠绕在人与马周围,完全不受风沙影响,也没有被吹散的迹象。
一天一地的狂风沙颇为影响视野,就连在每条街头的街灯都变得模糊不清。
站在高处的仲天微蹙着眉,心中却想起三、四个月前在前往会见尚轩的路上所看到的情景──
沉没在沙海的商队、车队、旅人,那些黄沙之中的尸骸所残留的力量,是他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
这究竟是何种力量,竟然能够突破尚轩的力量、降临在尚轩的世界里,侵蚀着这个世界的生物?
车队平稳朝前行进,走向街道时所遇到的第一栋房子就这样被直直的推倒,那凄惨的情况就如遭逢巨大滚石一般。
仲天诧异,发现车队的人与马匹宛如行走的破城鎚,毫无意识,所到之处就是摧毁。
房屋突然被毁,在里头躲避风沙的居民自梦中惊醒,皆跑出房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少人赶紧去帮忙救助压在石墙下的人。
对于突然发生的灾难,幸存的居民们都觉得莫名其妙,却又不敢靠近这个弥漫着黑闇气息的车队。
赶向前来的边城义勇护卫队见状,冒着风沙,赶紧奔到车队前方一大排房子,企图叫醒里头的人!
“里头的人快醒来!快!”
“喂!醒来!有危险啊!”
“快!那奇怪的车队靠近了!”
风沙骤然,一阵又一阵的刷过每一处,这种情况之下人的听觉会疲乏,产生耳鸣,而每栋房屋里头或多或少都做了防风沙与风声的处理,因此里头有些隔音的效果,虽然无法完全阻隔外头的声音,但义勇护卫队员的叫喊声在狂风之中却显得苍白。
义勇护卫队员见屋内没有动静,一人绕到窗子继续敲,一人留在门口,随手拿起搁在门口的木棍,想敲出大声响叫醒屋内的人,这如鬼如魅车队已经压近。
仲天飞跃过几座楼房,在紧急时刻降落在正受到攻击的义勇护卫队员面前,反身一脚踢飞了似鬼似魅的武人,卸去了一击。
武人倒地后马上站立起来,彷彿是个牵着线的人偶。仲天确定这名武人早已非活人,只是个行走的躯壳,扬手一挥,这名武人即在他的眼前化为一团火。
才解除了一个危机,马上又掩上来一个人──正是他见过几次,那位每年都会代表主人前来送礼的许总管!
许总管的双眼是两个黑黑的窟窿,灰色的皮肤显示这是个已经失去生命力的肉体,怕是会吓坏一般人。
仲天不免心下有些遗憾,纵使他一直没有点头答应这个忠仆的请求,但每年的短暂接触,还是有些情谊产生的。
他不费吹灰之力,在灾祸蔓延得更严重之前让整个已经魔化的车队化为一团火球,须臾之间便整个燃烧殆尽了,灰烬随风散去,弥漫的黑气也在烈焰当中消失。
仲天转身,拉起了跌倒在地上的义勇护卫队员。
此人还处在惊愕中,一时之间还站不起来,等到同伴向前扶起了他,他吱吱唔唔地说:
“这……这些是什么?看起来……不像活物啊?”
仲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
“你们是义勇护卫队员吧?”
但这位义勇护卫队员没有回答,他看着那一团随着风旋起、散落的灰烬,心绪久久无法回来。
“这里好几栋房子都垮了,也不知道里头有没有压着伤者,请叫几个人帮忙被压在瓦砾中的人吧!”
仲天再次出声,义勇护卫队员这才回神,点点头。他们几人慢慢集合,将安全无恙的居民集合,众人在狂风沙之中克难的进行救援。
睡到一半,发现师父不在床上的小昊玥揉着眼睛,他爬起身,迷蒙地看着四周,诡异的气氛就连孩子都觉得不安。
“……师父?”
他下了床榻,走到门口,层层布幔之后的门彷彿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
门外站着一个威武的人影,正是柳司公府的府前官。
他灰色的脸上没有表情,两个眼窝是两个深深的黑洞,双手操着大刀,锐不可挡。
起手式一个箭步跃出,冲破木板门!
站在门前的小昊玥被这一股冲力翻倒在地,府前官身上的衣袍因狂风飘摇有如旗帜,但整个人的动作却乍然静止了!
狂暴的风似乎在瞬间都跟着静止了,府前官手上的刀身轰然而出了红色炽烈的火燄。
“火之印!”
风中传来一个声音,彷彿点燃了某种能量,府前官全身烈火焚身,他发出了如风一般的声音,渐渐的被火燄吞噬。
仲天踩过门前慢慢飘散的灰烬,进了门,将跌坐在地上的小昊玥抱了起来。
“昊玥,你怎么没睡觉?被风吵醒了吗?”
“师父……那是什么?”
“没什么。”
“怕怕!”小昊玥半睡半醒的说。
“别怕,没事了。”仲天微笑,轻轻说。
将小昊玥放在床上,仲天到门前掩上了门与布幔,简单拍拍身上的沙尘才回到床榻前,点上烛火。
稍早,他出去之前在房子四周布下了火之印,因为他感觉到那股不知自何处来的黑暗力量似乎能够追踪到他的行迹,甚至是昊玥!
好久以前他就察觉这个事实,今夜所发生的事证实了他的猜测。他明白,这必定是尚轩没有言明却要他保护同伴的原因。
“师父?”
“嗯?”仲天坐到小昊玥身边,帮他盖好被子,说:
“睡吧!师父在呢!”
他知道充斥在风沙之中的黑暗力量如影随形,就连昊玥这么小的孩子都感觉得到。屋内的微微烛光影影绰绰,他投映在家具与墙上的影子也飘摇不定。
“或许……是该迁居了。”
其实仲天早已经在为迁居做准备,只是还未订下时间表,但今天所发生的事令他确认迁居的事必须要加快脚步。
这一夜,他作了奇怪的梦。
既熟悉却又觉得陌生的梦,象是上辈子的事,又象是从未发生过。
梦中有着美丽的森林、大湖、瀑布……还有广袤无疆的天空,空中有着美丽的九星忽隐忽现!
他走在充满氤氲的森林之中,心中满满的忧虑,因为他的疑问得不到答案。他紧握着手,感受到与生俱来的强大能量,在他的压抑之下就如地底翻动的熔浆。
走着走着,他察觉到后方在有段距离的地方,有着细碎的声音跟随。
他转过身,想着跟在他身后的人,是不是他认为的那个人?
但这一转身,他却醒过来了,昨夜的梦停留在昨晚。
几天之后,大风沙期过了,边城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机能,仲天准备了些简单的行李,锁上这栋大宅的门,带着小昊玥离开沙漠边城。
“师父,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到有森林、有湖水、有很多动物的地方。”
“喔?”
师徒俩人坐在马上,走的是商道,不像沙原行走那么艰困,沿途约两天或三天的时间也会路过小镇可以补给。
“喜欢马吗?”头上包着头巾只露出了眼睛的仲天问。
“喜欢。”同样只露出一对眼睛的小昊玥说。
对的!七神肯定是喜欢动物的,雷神也不例外,即使他尚未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