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三星在户(二十三)
韩雪霏2018-10-28 09:172,324

  秋阳晨晖之下的白裳如银,绿衣似芽,两相对望的眸子里,写满了柔情蜜意,尽管那吹弹可破的面颊上还留有点点泪痕,人却已是浅笑如花。

  梁王抚着那双冰凉的小手,温言暖语:“悠,天凉,莫在风地里呆着了。”那解了又系无数遍的披风,终究是解下披在了纪清悠的身上。

  “谨言,来,扶你姐姐回房歇息去。”

  “是。”张谨言脆脆地应了一声,笑得甜心,柳眉凤眼与纪清悠愈发的相像,纪清悠是绿衣粉带,她是粉衣绿带,则显得有些刻意了。

  纪清悠虽然轻轻点头,却是依依不舍地将手从梁王手心里抽离,步步回头相望。

  梁王微微笑道:“去吧,待处理完眼下这些繁事便去陪你。”

  “等一等。”魏蘼又忽地冲着纪清悠高声叫道:“娘娘请留步,小长乐还有话问。”

  纪清悠双肩一颤,缓缓回身,于晨晖朗照之中绽放一抹优柔而沉着的笑容来面对魏蘼。

  而张谨言则柳眉倒竖,冷然道:“长乐小公公,你又出什么么蛾子?”

  此刻的魏蘼额头已如烫火灼烤,腿脚亦有些不听使唤,但努力咬紧牙关站稳了,望着纪清悠,问道:“请问娘娘,那黑影可还有一句?”

  纪清悠微启了双唇,悠然答道:“本宫已经说过了,恨之,杀之。恨,唯有一个杀字可解。”

  自嫁入梁王府以来,纪清悠第一次自称“本宫”,而且是对魏蘼而说的,已是最大限度地警告魏蘼休得太放肆。

  魏蘼又何尝听不出弦外之音。

  她忍住了身体的不适,向着纪清悠款款移步。

  只是,未待她张口问话,张谨言已冲着梁王嚷开了:“王爷,您就这样看着人家欺负姐姐吗?好歹姐姐也是您明媒正娶的正妃娘娘啊,贵妃娘娘懿选、皇上赐婚的。若是王爷您不待见,便是休了回去也就罢了,何苦叫个下人如此嚣张无礼?教人看着不过眼。”

  那边禄绥早是按着手中利器欲要为娘娘抱不平了。

  “是啊王爷,这小长乐是连翘同伙,您不治他的罪也就罢了,为何还这般纵容于他?小的们也着实看不过眼。”

  大凡人对于世态炎凉最是敏感,即便是禄绥这样的粗人一个,亦分得清眼下梁王府中谁才是王爷的心尖宠,更兼纪清悠对于府卫们的亲和与犒赏早是得了人心。而一个小小的长乐公公,又是凶手嫌疑,在此情形之下毫无优势可言。

  梁王那双深藏在浓睫之下的眸子抬了一抬,瞥了魏蘼一眼,只慢悠悠说了一句:“小长乐,本王的小庙已容不下你这尊大神,走好不送。”

  是啊,早是说好了走人,却又无端在此耽搁了这许多时辰。若不是因这十二名锦衣卫之死,又怎么会揽事上身?

  魏蘼正想应声,却突然咳嗽起来,捂着嘴直咳得天昏地暗,蹲在地上将一手撑着地方才不至于倒下。

  “王爷,小长乐太无礼太放肆,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也就罢了,连王爷您的话也当了耳旁风,还留他作甚?”张谨言不依不饶,恨不得魏蘼倾刻便在眼前消失。

  魏蘼咳完了依旧站起身来,冷幽幽说道:“娘娘若是不做亏心事,何必怕小长乐一问?”

  纪清悠的笑意凝在脸上,脸色忽地变得煞白,咬了咬双唇,转而祈求地望向了梁王。

  “王爷,姐姐受委屈也就罢了,只是,当着众多下人的面给姐姐难堪,王爷的脸面又何在?”张谨言不愧是纪清悠相伴多年的好姐妹,所有她想说而未出口的话,均由张谨言代而言之,既不失她的优柔高贵,又一分不差地表达了她的意思。

  “悠,你别管小长乐,去吧。”梁王快步走向了纪清悠,那轻柔的,温言暖语的人,转过身来却是换了一副面孔,对着魏蘼冷然喝斥道:“小长乐,对本王的王妃无礼,该当何罪?”

  张谨言应声回道:“该掌嘴。”

  话音落时,梁王怔了一怔。

  魏蘼望着他,迟迟未等到他的否决,于是笑道:“是,小长乐自掌嘴巴。”

  说着便抬手给了自己一个狠狠的耳刮子,脆生生的响声响彻彩楼上空,那张粉嫩脂脸上即刻留下一道红色的五指印,将所有人镇在那里。

  她依旧笑着,再次抬起另一手来,但被醒过神来的梁王拽住了,堪堪握在她新伤旧痕清晰可见的手腕上。

  “你闹够了没有?”沉声里有一丝隐藏着的颤抖。

  “王妃娘娘觉得不够的话,小长乐继续掌嘴便是。”她挣扎着,用另一只手朝着自己脸上刮去,一声声响亮之后留下交错的指印,直至梁王反剪了她的双臂从身后将她整个人揽在了怀里。

  “够了够了,小长乐,你不要再折磨我了。”纪清悠哭倒在地。

  “娘娘觉得够了?”魏蘼的眼中没有泪,因发烧而滚烫的身体里面是一颗已经彻底坚硬冰冷的心。

  她冷冷地拂开了梁王的拥抱,整了整一身公公服,俯下身来,就将那张指印斑驳的脸冲着纪清悠,慢悠悠说道:“小长乐对娘娘大不敬,该受罚的已自罚,但是……”

  她回过头对着梁王说道:“但是,小长乐该问的话依然要继续问,哪怕娘娘再哭个五迷三道,我也还是要问。待问完了,小长乐该走便走就是了,绝不在您的梁王府多呆一刻。”

  脸上是火辣辣地疼,但还是努力地露出一张笑脸来,幽声似鬼魅。

  “黑影,说的是,见簪如见人,是吗?”

  字字戳在梁王的心坎上。

  “簪呢?”魏蘼向前进了一步,将纪清悠逼得倒退,“娘娘,您的金簪呢?我还记得当年贵妃娘娘从乌发上摘下金簪花放在你手里的情景。怎么,人不在,簪见了谁?金簪花,可是某种见证或指令,杀人的指令!”

  纪清悠垂泪祈求地望着梁王,而梁王正心乱如麻,没有伸手去扶清悠起来。

  “姐姐。”张谨言醒过神来,一把将魏蘼撞开了,抱着纪清悠哭泣,“王爷,姐姐丢了金簪已是万分自责,天地良心,姐姐从没想过拿金簪用做甚么勾当,王爷您是信姐姐的,王爷!”

  梁王伸了伸手,却又放下了,终究没有亲自去拉纪清悠起来。

  晨风秋凉,阳光洒在彩楼前白布覆盖着的十二具尸首上,与楼前红灯彩绸相映照。

  魏蘼直起了身来,幽幽然说道:“话,问完了,我也该走了。”

  寂静之中,连翘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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蘼心记:问王何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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