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救孤搜孤
韩雪霏2019-05-31 09:103,593

  镇南王府的大门紧闭,除了撤回了门外的守门丁之外,其余一切如故。

  在梦十三离开之后,宋昭远并未遣离古先生,少了个丽娘又请了个舞师红姑,依旧教习那十二名丫环。

  镇南王府里琴笙萧管蝶舞依然如故。

  渭城曲幽幽如呜咽。

  唯一不同的是,今日抚琴的不是古先生,而是青衫素领的宋昭远。

  小佛堂里老夫人的木鱼声敲得有些急,伴着悲怆的渭城曲,更似那沙场上一往无前冲杀的战鼓声。

  汴梁城的法场历来设在北城门之外,而今日斩杀谋逆之臣赵司马的族人,法场却改设于镇南王府所在的南街闹市,不可谓不耐人寻味。

  明知镇南王与赵司马乃世交,往来甚密,虽然此番谋逆一事未牵连到镇南王府,但家门口设法场的用意可就十分明显了。

  说白了,就是杀鸡给猴看之意。

  宋昭远明白,老夫人也明白。

  坐镇宫中那位老皇帝打得一手好牌,一方面对镇南王府恩遇有加,时不时地赏金赏银多方安抚,一方面又旁敲侧击,教宋昭远时刻牢记君王之威,使得镇南王府的处境十分尴尬。

  这也就是为什么老皇帝要纳昭玉郡主为妃,而老夫人也不得不牺牲昭玉的缘故。

  昭玉为妃,若能生个儿子,皇家与宋家的关系方能得到平衡。

  毕竟,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谁也不愿意彻底闹翻脸兵戈相见。

  而这一切,很显然不是那位老眼昏愦的老皇帝所能想得出来的,背后高人是谁可想而知。

  宋昭远的琴声越是激愤,老夫人的木鱼敲得越是激昂,拚尽力气将琴声压下去,就是为了让儿子沉住气。

  厮杀岂在战场?朝中亦是刀光剑影,尤其是象高守义这帮奸戾当道的非常时期,谁能沉住气谁才能笑到最后。

  南街的法场喧声冲天,而仅仅数丈之遥的镇南王府却没有任何动静,这让梦十三多少觉得有些奇怪。

  梦十三的头被撞得昏昏沉沉,又饿又渴,躺在地上听着王府缥缥缈缈传出的琴曲声,仰目与石狮子对视了良久,她得出了一个结论——宋昭远就是个过河拆桥薄情寡义之人,无疾也是,他们全家都是。

  不对,这桥还没过呢,就拆得不留一块破木片儿,谁让她是根棒槌?

  “人家一大家子都杀头了,你就那么开心抚琴?咦,这回好像不是古先生?”

  被古先生的琴声醺了两个月,对音律一知半解的梦十三,不仅听出了法场之上幽幽如咽的送别之曲是出自古先生之手,觉得少了往日的悠扬而多了悲怆与苍凉,居然还听出了,此时的琴声有着更多的东西,是带着异域的广阔与苍茫。

  杨九郞曾经带着她溜进东街的茶馆,那里时常有来自异族的女子在那献舞,她很喜欢那种异域风情的手鼓舞,觉得比丽娘教的蝶舞要好看。

  “嗯,是他在抚琴。”看似笨拙的梦十三却又于心间有那么一点灵犀,猜得出这琴声是来自在边关醺了十年的宋昭远之手,细听之下,竟有些痴了。

  琴声刹然凝滞,她猛然间一跳,方才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忍不住又骂了一遍见死不救该挨千刀的宋昭远。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匆匆而至,模糊的视线里,仿佛领头的就是那个大胡子的“钟馗”,手上攥着一卷黄色的东西。

  梦十三认得那个颜色的东西是圣旨,曾经在宋昭远的书房里看到过,以为可以给自己钓个金龟婿回来,却不料差一点点就被当肥肉送到皇帝那老金龟婿那里去炖了。

  “阿弥陀佛,幸好王爷不要我了。”梦十三念了一声佛,鼻子却泛起一股子酸酸的味道,有点想哭。

  自己这是被人彻彻底底地弃了的,躺尸镇南王府的大门前愣是无人收。

  “唉,鬼巷来,鬼巷去,那里才是我梦十三该呆的地方。”

  ……

  “王爷,高太师求见。”

  无疾行色匆匆从侧门进府,一身简洁的皂裳,青布束发与束腿,显得干净利落,只有皂靴上沾染了点点焦灰。

  “王爷您料事如神,这厮果然必得先去请圣旨再来,一去一来耽搁的时辰,刚刚好够咱们用。”

  “都安排妥当了?”

  “是。梦十三那傻丫不在,只能先搁下赶回来,能活不能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掸了掸皂靴上的焦灰,却又黑了脸来埋怨宋昭远道:“王爷以后可不带再这么玩啦,守着千军万马却让王爷一个人去涉险抢人,若是有个差池,叫无疾这张脸往哪里搁?”

  宋昭远皱了皱眉头:“还不是因为你素日里爱显摆,本王是担心宫中禁军认得你的招数,一出手就玩完了,那岂不连本王都搭进去?”

  无疾闷不作声。

  依他之见,数十万大军劫个法场抢多少人都不在话下,但以目前的局势来看,不宜出动大军,让王爷亲自出马还只劫了小婴儿回来,镇南王府还从没有这么憋屈过。

  “王爷也算是给老大人保住了一点血脉,老大人在天有灵,该安心了。”

  宋昭远点了点头:“唔,传令下去,大开府门,迎客。”

  当高守义手持圣旨领着护卫冲进镇南王府的时候,宋昭远依然端坐着轻抚瑶琴,稍稍抬眼,只说:“高太师,有何指教?”

  高守义一愣神。

  心知镇南王府非等闲之地,因而特意赶回皇宫请了圣旨前来。

  又因害怕镇南王府兵甲戒备,多带了百十号兵丁有备而来,却不料宋昭远闲闲地抚着琴曲,身旁仅仅一个无疾抱剑随侍。

  “咳咳……”高守义假意咳了两声以解尴尬,抱了抱拳笑道:“王爷恕罪,老夫也是情非得已,只因适才法场出了一点小事故,有凶徒劫走赵家的遗孽,老夫担心凶徒闯入王府,给王爷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因而、因而……”

  宋昭远微微颌首,浅笑道:“唔,本王也正是担心有什么凶徒乘乱隐匿本府,因此,还有劳高太师您多多费心,替本王好好搜一搜。”

  高守义谄笑道:“王爷您不怪罪老夫就好,否则老夫于心难安。”

  宋昭远笑而不答,无疾则没好气地说道:“高太师,要搜就搜,啰嗦什么?”

  高守义面露不悦,觉得一个小小的副将也敢在他面前出言不逊。

  宋昭远看出了高守义的心思,淡淡然说道:“无疾与本王的亲兄弟一般无二。”

  王爷的亲兄弟,这地位非同一般。

  饶你是太师或国舅爷,在王爷面前也自矮三分,更何况宋昭远的身后还有个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侯府。

  那老侯爷倔起来连皇上都怵他三分,十九皇叔在他面前也老老实实的不敢出什么幺蛾子。

  只得朝着无疾抱了抱拳算是问了礼,无疾也就粗粗回了一礼,把高守义气得够呛,当着王爷的面又不好发作。

  瞄了一眼宋昭远面前的瑶琴,忽地一凛。

  “适才老夫在王府门外远听王爷这琴音……”

  宋昭远大大方方将话接了过去,淡淡然说道:“赵司马无论如何也曾是家父故交,本王征戍边关十载初回京城,尚未来得及前去拜望他老人家就出了事,本王抚一曲渭城相送他的家人,聊表一点心意而已,也算对得住故旧之情。他日赵司马与我父天上相见,应不能怪我宋家无情无义。”

  高守义狐疑着一张脸沉吟不语。

  当年宋云鹤与皇甫京墨私奔得赵司马鼎力相助,在全朝上下已传为美谈,宋昭远也并未因赵司马谋逆一事刻意避讳宋赵两家的关系,可见其心胸坦荡荡反教人抓不住他的把柄。

  况且渭城曲乃送行之曲,人人抚得,并不能说明法场上抚琴之人就是宋昭远。

  “王爷果然是文武双全,又是一表人才,真是羡煞了京中无数佳丽,也怪不得老夫小女日日挂在嘴边念叨,呵呵呵,若是老夫有幸与镇南王府结亲岂不是天大的喜事,呵呵呵,说笑了说笑了哈。”

  宋昭远唇角微微一勾,冷冷答道:“高太师正是公务在身,此时的确不宜说此等笑话。况且,本王丁忧未满,也不宜谈婚论嫁。”

  高太师尴尬一笑:“是是是,是老夫唐突了,请王爷恕罪,也请老王爷在天之灵多多宽宥。老夫确实公务在身,王爷您看这……”

  “高太师,请。”宋昭远一划琴弦,发出一声铿锵的鸣声似裂帛。

  高守义还真的就不客气,领着兵丁亲自在镇南王府里上上下下翻了个遍,除了闻松园里王爷的琴声,小佛堂里的木鱼声,更有鸣凰阁里的歌舞昇平,一派祥和安适景象,并没有他要搜的婴儿。

  “老夫告辞。”高守义刻意地将圣旨握在手心再抱拳与宋昭远告辞,不过是想提醒宋昭远,即便你是战功显赫的镇南王爷,也依然不敢对我怎么样。

  而宋昭远始终面露微微的笑意,却自始至终也没有站起身来过。

  王府的大门在高守义的身后呯地一声关上,高守义有些恼怒,但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咬了咬牙,露出一脸诡诈。

  此番高守义以赵司马附逆齐王而诛灭赵氏,却没有动镇南王府,一则手上没有宋昭远的把柄,二则忌惮宋家军的实力,毕竟有十九皇叔惨败的先例,他还不敢冒然动手。

  他揣测老皇帝的意思,还是以“抚”为先,这也正是皇帝为什么急于要封昭玉郡主为德妃的缘故。

  因而对于宋昭远,高守义早早算计好备了两手,能嫁女联姻当然最好,联不成便想方设法夺了他手里的兵权。

  手上没有兵,还怕整不死他?

  高守义拂了拂袖,扬长而去。

  “唉哟,踩死我啦。”一声哀嚎吓了高守义一跳。

  定睛一瞧,石狮子旁躺着个“血人”。

  “赔……”

  “哪里来的叫花子,敢挡太师爷的道,活腻歪了?”

  梦十三的“赔”字刚刚出口,便被迎面而来的一脚踹飞出去,砸在另一只青石狮上,砰地一声,满眼冒金星。

  “火……”

继续阅读:第三章 涌泉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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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不成的梦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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