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两黄金
韩雪霏2019-06-28 22:444,416

  “一群废物,废物,这都拿不定梦十三,竟然拿张什么破纸就能从汴梁府的大牢里捞出人来,无法无天了她!”

  镇西王府的堂屋上,一只粙面的清茶盏当啷啷地砸在地上,潘蓉蓉的脸都气歪了,潘驱风亦是虎着一张脸憋着气坐着。

  汴梁府尹梁敬忠却是一脸揶揄的神情端坐着,慢悠悠地吹着茶盏里的清沫。

  现在这张“破纸”就搁在的面前,白纸黑字上债主的大名“梦十三”三个字刺得她眼疼心更疼,而那五亿多文钱的欠账亦是一笔一划写得真真切切的。

  难以想象一个街头讨生活的小叫花子,竟能够靠着拨弄几下破算盘珠子,便赢到这么大一笔财富,也难怪两个该死的狱卒见财起意,私放了杨九郞。

  潘蓉蓉似乎忘了,是她买通汴梁府的衙差将杨九郞弄进大牢在先,想逼梦十三就范,却没有想到反弄得自己在梁大人面前颜面尽失。

  从未将镇西王府放在眼里的梁大人一大清早就登门拜访,手里就擎这张价值连城的“破纸”,倒把潘驱风唬了一大跳,连忙令人将内堂里的妹妹请了出来。

  “本官不知道郡主与梦十三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五亿文实在不是个小数目,这女子肯将这么一笔财富用来捞一个人,想来此人非同小可啰?”

  潘蓉蓉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再则,”梁大人贼眉鼠眼在潘蓉蓉脸上偷觑了一下,见她面色不好便十满意地继续说道,“那个梦十三,本官之前也曾打过一两次交道,着实是个难缠的主。据本官所知,此女与镇南王颇有交情,岂不知究竟此番她究竟是不是在镇南王嘱意之下捞人?”

  潘蓉蓉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买通汴梁府的衙差,是以叛贼余党之由抓的杨九郞,倘若梁大人非说梦十三是受镇南王之使私通逆党,那势必给宋昭远带来十分严重的麻烦。

  人,是在她授意之下抓来的,偏又可能牵扯到镇南王府,大有给宋昭远挖坑设陷之嫌。

  那她岂不鸡飞蛋打白忙活了一场?

  素来伶牙利齿行事乖张的潘蓉蓉,平生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了怯,怎么不叫她想一回梦十三便咬一回银牙?

  “此案涉及钱款实可谓天价,想来郡主也实难以决断,看来,本官还是去镇南王府讨教一二为好。”

  梁大人吹了半天茶沫却是一口也没喝,放下了茶盏,将字据拿起,还依着原来的抓痕小心冀冀地慢慢折起。

  “且慢。”潘蓉蓉终究还是沉不住气,连忙地放下笑脸来与梁大人说道,“大人公务繁忙,一点小事,还真犯不上大人您来回地忙活,不如此事就在本府了结了如何?”

  说着便朝小清吩咐道:“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来。”

  梁大人眉头挑了挑,冷笑道:“都说镇西王郡主最会当家,本官算是见识了。也难怪,这不精打细算的又怎么撑得起偌大个镇西王府?象本官这等官微言轻之人,自然也似打发叫花子一般的了。”

  五百两银子,还当她是打发叫花子?这梁大人今儿个就是打定了主意,非要讹潘家一大笔竹杠不可了。

  潘蓉蓉无奈,咬了咬牙,说道:“一千两。”

  梁大人半眯了眼,笑了笑,也不说可否,手里拿捏着那张字据,念叨着五亿文的数目。

  潘驱风已怒不可遏,气愤道:“梁大人,狮子大开口容易,也有个适可而止的时候。一千两要就拿走,不要拉倒。”

  梁大人不慌不忙,将字据在潘蓉蓉面前扬了扬,又冷笑了一声道:“那本官也只能将这字据上呈皇上,相信皇上亦有兴趣查一查这五亿文钱背后的授意之人。”

  潘蓉蓉心头一狠,陪了笑脸说道:“都怪蓉蓉没有说清楚,怪不得梁大人您误会。蓉蓉适才说的是一千两没眼顿时放出金光来。

  一千两黄金,他芨芨营营大半辈子,都没攒到个零头。

  “呵呵,呵呵呵。”梁大人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本官也觉得,不过是区区几个炊饼的买卖,犯不着惊动皇上万岁爷的。镇南王那边,好说,呵呵,好说。”

  宽袖一揽,将黄澄澄一千两黄金揣进怀里,早已是如痴如醉。

  直到从狱卒的手里搜出这张写着梦十三的大名的字据时,便认定了这是个发财了机会。

  五亿文钱的字据,看起来是个天价,实际上却是一文不值,对家是个卖炊饼的,要炊饼有,要命也有,要钱,没门。

  他为官数十载,从犯人身上捞钱有着丰富的经验,太熟悉那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穷鬼”。

  所以,五亿文的官据便是水中的月墙上的炊饼。

  机会并不在字据本身,而是在于梦十三要捞的人,以及与这个人结下梁子的镇西王府。

  与镇西王府息息相关的,是镇南王府,满朝文武百官都知道,这两家几十年前便是亲如一家,西边要不到钱南边也能要到的嘛。

  “呵呵呵,本官尚有一句忠告,梦十三那女子并不简单,郡主您若与她有什么纠葛,可千万别大意了。”

  潘蓉蓉的望着梁大人得意洋洋揣着她的一千两黄金乐颠颠离去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破玩意,竟讹本王一千两黄金。”潘驱风一把抢过那字据,三下两下扯了个稀烂。

  “别。”潘蓉蓉失声惊叫之时,字据已被抛进一旁烹茶的炉子里,呼地一声火苗蹿起老高,瞬间化成灰烬。

  “蠢货。”潘蓉蓉骂了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便是了。

  “梦十三,本郡主与你没完。”潘蓉蓉将视线从灰烬处移开,眉心一挑,双眸露出两道阴寒之气,将一旁的潘驱风吓了一跳,大约从小到大从未曾见过她如此阴毒的面目吧。

  “妹妹,你怎么啦?不过一千两黄金而已,可别吓唬哥哥呀。”

  潘蓉蓉从唇间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哥哥说得对,一千两黄金不算什么,你去吩咐一声账房,再支一千两黄金来。”

  “做什么?”

  潘蓉蓉笑道:“去侯府提亲呀,我的傻哥哥。”

  潘驱风愣头愣脑:“可是,昭玉那边没人替,怎么能行?梦十三太难缠了。”

  “这个不用哥哥操心,妹妹自有妙计。你就拾掇拾掇,准备迎娶你的昭玉妹妹吧。呃,不对,是侯爷的庶女庆玉小姐。”

  潘驱风苦笑笑着摇了摇头。

  为了娶昭玉,刀枪火海都在所不辞,何况牺牲一个素不相识无亲无故的梦十三?

  ……

  镇南王府。

  小佛堂里的气氛有一些沉闷,一天到晚敲个不停的木鱼声也未响起,一胖一瘦两位嬷嬷在门外守着,离门边足有数丈开外,谁也偷听不到里边的话。

  老夫人神情十分严肃,宋昭远亦是凝眉蹙目,而昭玉郡主则低垂着头跪在地上。

  老夫人低声斥道:“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强人所难本就不应该,更何况是起意害人?得亏着那梦十三聪明机智才免得你等造下杀人害命之孽,倘若不然,你便是如愿嫁入潘家,又岂能一世良心安稳?”

  “母亲息怒,妹妹也一时糊涂……”

  宋昭远替妹妹求情,亦被老夫人一声怒斥:“还有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是纵容昭玉做下犯下冤孽,该打该罚的,你也有一份。”

  “母亲教训的是。”宋昭远低了头不敢再言语。

  昭玉郡主虽然跪地认错,却仍是坚持:“求母亲大人成全则个。”

  老夫人愈发生气,拿起敲木鱼的棒槌朝着昭玉脑袋上猛敲了几下,骂道:“我把你这不懂事的死女子……”宋昭远慌忙拦了下来。

  金枝玉叶的昭玉郡主自幼亦是无夫人捧着呵着长大的,哪里舍得打过一下骂过一句,今日老夫人是真动了怒急了眼才动手打了女儿,心间亦是绞痛难忍。

  昭玉郡主也不躲不避,任由母亲打骂,磕头如捣蒜,却兀自倔强地一声声说道:“求母亲成全。”

  宋昭远道:“此番妹妹虽然行事偏颇了些,但不得不说,蓉蓉让妹妹进侯府是个极好的主意……”

  老夫人又气又急,抡起木鱼棒槌在宋昭远脑袋上连敲了两下,叹了一声。

  “为一己之私,行害人之勾当,可见潘家门风不正,心术歹毒,为娘又怎肯让你嫁进潘家?就算将来远儿的婚事,为娘也要多加思虑,看看究竟合适不合适。娶亲嫁女非关财富地位,人品最是要紧,潘家倘若还是如此作派,万万不可结这门亲。”

  宋昭远连忙闭紧了嘴,为妹妹说情不成,反而引火烧身,划不来。

  昭玉变白道:“不怪驱风哥哥,此事全由女儿与蓉蓉商议行事,与他无关。蓉蓉也是心疼女儿方才替女儿出谋划策,也怪那梦十三太过于执扭,不能替人周全……”

  说到梦十三,宋昭远忍不住打断了昭玉:“若说有关无关,梦十三才是最无关,她一个小叫花子,又何仇何怨非逼着人家替你入宫去?”

  昭玉一双眸子蓄满了泪,冷笑了一声:“她原本也是自己作主甘愿替昭玉入宫的,她一个街头流浪的小叫花子,替昭玉入宫享福又哪里亏待了她?只是她散漫惯了的,一时难以调教罢了。原也好好儿的在府里习练,昭玉见她读书背诗也好,学琴练舞也罢,多多少少已有了一些模样,若不是哥哥赶了她去,或许早将她养成了昭玉三分模样,再假以时日,必能成大器。说到底,还是哥哥不舍得她吃苦受累罢了,毕竟当初是哥哥亲自抱着进府的,相比别的丫头自是不一般。”

  宋昭远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妹妹的诘问。

  扪心自问,自己究竟舍不舍得梦十三入宫?

  内心深处一个低沉的声回答自己,他更愿意见到的是那个在街头巷尾自由自在溜达的梦十三,而不愿看到深宫里红砖碧瓦之下雍容华贵的德妃。

  “此事就这样吧,原本该我们宋家承担的就该有个担当的样。该男儿出征御敌,咱就抛头洒血地去,打了胜战把家还。该女子入宫,咱就打起精神来漂漂亮亮入宫,同样是打了胜战把家安,休要再动他人替嫁的念头。”

  老夫人字字铿锵,句句在理。

  木鱼声又响起,老夫人下了逐客令。

  宋昭玉最后一次朝着母亲伏地叩头,也最后一次说了一句:“求母亲成全。”

  老夫人闭了眼不理会。

  夜半时分,一声凄厉的号哭声响彻镇南王府。

  “快来人哪,昭玉郡主上吊啦。”

  众人奔进昭玉的凤阁,将她从屋梁上解了下来,又拍又捶又是灌参汤的好一阵折腾,方才见她缓过气来。

  醒来时只道:“何苦救我?”说着又要往墙上撞,只道是早早去见父王,也免得留在人间受诸般凄苦。

  小丫环哆嗦着泣不成声,朝着宋昭远拚命磕头:“求王爷救救郡主。”

  宋昭远道:“妹妹,你又何苦?”

  昭玉泪流满面,虚弱地拉着宋昭远的手,又道:“求哥哥成全。”憔悴梨花春带雨,令人动容,催人泪下。

  宋昭远长叹了一声:“罢了,为兄答应你就是。”

  “还是哥哥心疼妹妹。妹妹与驱风两条性命就交在哥哥手里了。”宋昭玉强撑着起来,朝着宋昭远连叩了三个头,又说道:“梦十三太皮,似乎也只有哥哥能拿得住,求哥哥大力管教于她,也好早日将她养成个象样的德妃娘娘,昭玉此生无以为报,来世还与哥哥做兄妹吧。”

  宋昭远抚着妹妹的头,无言以对。

  老夫人摇了摇头,神情黯然。

  昭玉以性命相搏也要与潘驱风在一起,口口声声求成全,就象当年她跪在老侯爷面前企求成全她与宋云鹤一般。

  昭玉柔柔弱弱的,而骨子里的倔强与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倘若不答应她,岂不知又将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她若是与潘驱风私奔了去,岂不是将镇南王府陷于更加难堪的境地?

  唉,事已至此,更有何话可说?

  “罢了,此事为娘出马,看梦十三给不给为娘这个面子吧。”

  “娘且歇着吧,此事孩儿再琢磨琢磨。”宋昭远语中艰涩,透着无奈,也不知这事儿怎么就弄到如此骑虎难下的境地?

继续阅读:第四章 不是好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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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不成的梦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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