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裕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心里也早有了大致的章程,但还是慎重的思虑了片刻,方说:“大人,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先把楚湘虞从牢里放出来。”
“你说什么?这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你是疯魔了吧?”王庸生气的瞪着秦裕。
秦裕轻轻摇了摇头,缓声说道:“大人,请你容我把话说完——刑部拘拿楚湘虞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她是白高国的图虞郡主。现在西僵白高国的领兵元帅是谁?图虞部的首领安图将军。咱们要跟人家议和,还要人家出兵帮我们打北金,却又把人家的郡主关在大牢里,易地而处,大人觉得人家能答应吗?”
“有道理。”王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笑道:“不如,你们此去西僵就把这个郡主带上吧。”
“嗯?”秦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庸颇有点得意的笑道:“我是说,你跟高太师带上这个图虞郡主去跟安图谈,我们提什么条件他能不答应?据我所知,现在白高国的摄政王野利长宁跟图虞郡主的关系可不一般呐!”
“你这是拿她当人质啊?”秦裕微微冷笑道。
“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嘛,为了议和成功,为了能让白高国出兵帮我们打退北金,我觉得我们可以向陈王殿下上一封奏折,给这位图虞郡主一个封号。这样更显我们的诚意,对吧?”
秦裕从心里骂了一句“真是只老狐狸”,面上却微微一笑,说道:“议和还没开始,就请封号,朝中其他大人会不会说您有讨好白高国的嫌疑呢?大人,我觉得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嗯,待我好好想想。”王庸拈着胡须说道。
“好,那您再好好想想。但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应该尽快把湘虞从牢里放出来,以免耽误了议和大事。”秦裕沉吟片刻又反问:“去西僵议和,得经过太平镇吧?现在太平镇落在北金的手里,我们带着湘虞经过,他们会不会来劫持呢?据我所知,拓博北鹰对湘虞也是势在必得。若是湘虞落到了他们的手里,你说白高国会不会跟北金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大梁呢?”
“啧,这倒真是个事儿!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大人您再好好想想,我先回去准备一下。”
“好,这次议和事关重大,高太师年纪大了,人又耿直不懂变通,一些事情你还要多想想。”
“下官谨遵大人吩咐,告辞。”秦裕说完,起身下了马车。
秦裕回到家后连官袍都没来得及换就急匆匆的直奔虞园积翠堂报消息。楚恒夫妇一听说女儿可以放出来了,都高兴地掉下眼泪来。
杨永刚好也得到太平镇失守的消息,正急匆匆赶回来想跟楚恒商量个什么办法救湘虞出来,听到秦裕的话,不由得冷笑道:“想不到会是北金发兵才解了大当家的困局。这叫什么事儿呢!”
秦裕平静地说道:“大梁跟白高交锋,北金一直持观望的态度。现在忽然出兵,想必是觉得我们两边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才来收渔翁之利。不过我们现在都顾不得这些了,王宰辅想让我们带上湘虞去西僵,但我觉得湘虞还是留在这里更安全。就借着拓博北鹰曾经劫持过湘虞的事情让他慎重考虑。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改变主意,但这件事情必须有所准备,如果陈王也觉得湘虞跟着去议和是一个好主意,你要想办法保护她的安全。”
“秦大人放心,如果大当家的跟你们去,我也会跟着去的。我会誓死保护她的安全。”
“那就好,我一会儿再去一趟陈王府,请他早些下令放人。”
“好,秦大人辛苦了。”
秦裕摆摆手,示意杨永不必多说,便急匆匆的离去。
杨永送走了秦裕匆匆回到自己的住所,飞鸽传书给自己留在太平镇的暗桩,让他们想办法把消息送回白高给安图和季同舟。放飞信鸽的时候杨永有瞬间的犹豫,这种非常时期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的确有通敌的嫌疑。可是活到今日,在他的心中,什么是敌,什么是家?这概念有些模糊了。好像白高和大梁都是家,而他唯一希望的便是家人和平相处,一致对外。
湘虞在刑部的大牢里住了刚好半个月,被放出来这天刚好是三九日。鹅毛大雪呼呼啦啦的下了一夜,把整个梁都城都盖住,楚恒天不亮就叫人套车,楚夫人叫人烧了两个小碳炉放在车里,把车厢内烘烤的暖暖的。又铺了厚厚的褥子,坐垫,大毛斗篷拿了三个。
湘虞从牢里出来,被外面的雪光一晃,眼睛都睁不开,忙抬手挡了挡前面的光,方看见站在面前的秦裕。她刚张开嘴巴还没发出声,便被后面冲过来的楚夫人一把抱进怀里。
“蕴儿!我可怜的儿啊……”楚夫人抱住湘虞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哭着笑着语无伦次。
湘虞咯咯笑着,双手按在楚夫人的肩上往外推她:“哟,母亲,我身上脏着呢!那牢里都有虱子,你先别抱我啊!放开放开……”
“不放!我不放……”楚夫人呜呜的哭着。
“哎呦喂——这大冷的天,这雪还下着,你们娘俩有什么话不能车里说吗?”楚恒在一旁催促着。
“对,对对。上车,别冻着。”楚夫人拉着湘虞上了马车。
一直站在旁边的秦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楚恒说:“伯父,我们回去吧。”
“回,回了。”楚恒抬手拍了拍秦裕的肩膀,欣慰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容之,这次的事情要谢谢你。”
“伯父别这么说,我很惭愧。”秦裕低头说道。
楚恒叹道:“这些天你东奔西走,吃不好睡不着的,我跟蕴儿的母亲都看在眼里。我们知道,你待我们蕴儿是真心的。蕴儿嫁给你,我们也放心。在你们启程之前找个媒婆来提亲吧。”
“嗳!好的。”秦裕的心立刻飞起来,比空中飞舞的雪花儿都轻盈。
湘虞回到白玉轩,进门便看见那一株盛开的绿萼白梅迎风傲雪散发着醉人的花香,便高兴地笑道:“这梅花儿也知道我要回来了,开了一树的花儿迎接我。”
楚夫人催促道:“还有心思看花儿呢?香汤已经准备好了,赶紧的给我去泡一泡!我特意让阿蓝准备了玫瑰油柚子叶什么的,你多拍一点去去晦气。”
“知道啦!”湘虞笑着转身,小声问:“母亲,要不你跟我一起洗吧?你跟我抱了一路,如果我身上有虱子,也一定爬到你的身上去了。”
“啧!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胡说八道的!快去!”楚夫人拉着湘虞的胳膊把她送进内室,又吩咐阿蓝:“好好地给她洗洗,再把这身上的衣服都拿去烧了。”
阿蓝满口答应着进去服侍,楚夫人吩咐人把湘虞喜欢吃的点心汤羹送进去一些给她垫垫肚子,又叫人去厨房吩咐准备团圆饭。
湘虞泡在馨香温热的水里舒展着自己的四肢,眯着眼睛听阿蓝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日子的事情,喃喃的叹道:“都说患难见真情,我这回算是知道了。有这么多人关心我,便是这半月的牢狱之灾也值了。”
沐浴之后,阿蓝把湘虞扶到梳妆镜前,拢了头发,扑了香粉,认真打扮了一番方出来吃饭。宴席就摆在白玉轩的前厅里,湘虞见所有的人都在,连钱逸之都来了却唯独不见秦裕。
楚夫人见她跟众人见礼时心不在焉,便知道她心中所想,拉着她的手悄声说道:“秦大人要跟高太师一起远赴西北跟白高国议和,据说明日便走,这会儿功夫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做。”
“明天就走了?”湘虞不满的蹙起了眉尖儿,这刚出来还没来得及说几句悄悄话呢。
楚恒低声叹道:“乖女儿,北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太平镇,大梁危急。天子都急的晕倒了!秦裕作为陛下看重的臣子,必须为天子分忧。你们那点小儿女的情绪就暂时放一放吧。”
“北金占领了太平镇?!”湘虞万分惊讶,“怎么可能呢?”
钱逸之走过来给湘虞解释道:“这不可能的事情已经变成了事实。据说是偷袭。他们好像对太平镇的防守了如指掌,绕过了所有的布防直接偷袭进城。太平镇的驻军指挥被暗杀,无帅之军就是一盘散沙,一夜之间城就丢了。”
“偷袭?偷袭……”湘虞忽然想起那次自己被拓博北鹰劫持的时候,那个叫阿坤的手下跟拓博北鹰说过一句话:东西到手了。他们那次劫持自己根本就是偶然的,那么他们去太平镇是要拿什么东西?如今看来,他们要拿的东西十有八九是布防图吧?
如果从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对太平镇有所打算,那么现在他们突袭成功也没什么稀奇的了。毕竟准备了那么久,又是在大梁北境防御空虚的时候。
楚夫人看着湘虞沉思,忍不住拉了她一下,低声问:“蕴儿,想什么呢?”
“母亲,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跟秦裕他们一起去议和。”
“不许去!我不许你以身犯险!”楚夫人生气的说道。